林老夫人一拍桌子,抬起手来指着谢丞相“谢封你究竟想怎样”
谢丞相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被人指着鼻子直呼其名了,看了老妻一眼,微微皱眉沉声道“老四出去。”
谢涟往老夫人裙后缩了一缩,谢丞相无言地看着他,看得谢涟心里直打鼓。
老夫人道“行了,老四,你先出去,我来和这个老糊涂说。”
谢涟一揖到地“儿子先出去了。”转身带上了门,冷不丁听里面一声“偷听打断你的狗腿”才怏怏地在门外原地踏步,脚步越来越轻,然后趴到了门上。
谢丞相起身踱到门前,将门猛地拉开“滚”
谢涟一脸尴尬,灰尘溜溜地跑掉了。
谢丞相亲自关上了门,慢慢踱回来坐下,缓缓地开口“夫人,你我是有些时候没有好好说明白啦。”
林老夫人的口气也缓了下来“你说,我听。可我不听朝廷上打机锋的那些话,就说咱们家,就说阿麟,说明白了。我再不多嘴,如何”
谢丞相缓缓点头“好。”
“你说。”林老夫人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千金难买早知道,”谢丞相表情沉痛,“早知今日,我十年前便该将一些事教给他的。”
林老夫人忍不住说“现在教也不晚,不对,现在的事情,是你对阿麟未免太不公平。你压制他、挑剔他,因为当年的事情吗你压着阿麟,如何能让两房和解”
“当年的事不全是。这个家,除了长房我从没有想过交给别人。至于和解,夫人,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好事情。
偌大的家,必得是有强有弱的,只要强者压得住,看起来也是和睦的。阿麟他可以强,可是得不偿失。这个是我没有早教他。阿渊是积劳成疾,我便想缓一缓再教阿麟,不是十岁的时候教他怎么治这个家,怎么辖制他的叔叔。他长得太快,我没有料到。”
林老夫人公允地说“老二错得多,我们给老二娶错了妻。夫贤不如妻贤,子孝不如媳孝。”
“胡说八道妻贤有什么用女人能做官大事,还是男人说的算。女人的手伸错了地方,一定是男人有不对没有老二纵容默许,他媳妇就是胆包天,也要有顾忌的。别当你儿子是好人”谢丞相长出一口气,“他是纵容默许,不是亲自出手,我逐他出京外放。这个废物,又被参回京来了。”
林老夫人面色惨白“你是说老二”她一如天下所有的父母一般,总想着自家孩子都是好的,有小心思,但总不会有坏心思。乍一听丈夫说二儿子起了歹意,登时像被雷劈到了一般。
谢丞相苦笑道“口上骂郦树芳,说他教的好女儿,要害我家门,可我的心里很明白老二那个东西,有事是不敢自己第一个出头的,可他的心里没有那么老实。真以为我怕郦树芳如今想想,当年没有清了老二媳妇,致令阿麟离心,是我失策。”
林老夫人道“老二的心是我养大的,我偏疼他,让他觉得没有老大,就数着他了。岂不是我害了阿麟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儿子不好,她也说不出让次子抵命的话来。恨得要死,与真的弄死一个人,差距还是很大的。
谢丞相道“这话只有将四郎轰出去,你我夫妻关起门来才能说。阿麟机警,没有受伤,我也欣慰,反戈一击,倒是掐到了二房的命脉。眼睛算毒的,不吃亏。这种话,是不能说给他们听的。”
“那你”
“我说了,是我没早教他,这是我料错了,”谢丞相冷冰冰的说,“我与夫人一样,虽知兄弟间也未必全是和睦的,却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居然也是这样这么大的一个家
,想个个成器,我谢家祖上积的德还不够。有废物,我也想清出去。当家人,当断则断,这没有错。”
“相公的意思是”
“这个家,是要交给阿麟的,我就要他能做得起族长。我还是苛刻了,要一个十岁的孩子,有族长的心。当年我就想,老二是个畜牲,他也是吗两个都不是东西,一个眼看着媳妇下毒手,只想坐享其成一个一撩就还手,连个宽容的姿态都没有”
谢丞相一拍桌子“他要掌家的这么大的家,争一争、闹一闹,排斥异己,是常有的事情,太和睦了才像是假的。谁不想顺者昌、逆者亡真这么做了,落到别人眼里,会起忌惮的心思的。当断则断,该掩就要掩,吃相好看一点又不会死太尖刻,一家人的人心,就要散了。他要是老三、老四家的,可以打回去,多狠的手都行。可他不是,他得让人说一声宽厚才能拢起人心。在自己家里,不能像个光棍儿,只图一时痛快”
林老夫人道“那你早说呀”
“我现在知道了,”谢丞相一晚上认了无数回错,十分郁闷,“老二滚出京,阿麟守孝读书,都磨磨性子。谁知道一个太没用,被革职回来。另一个又太上进,性情偏狭,木已成舟教之不及”
“呵。我看你没打算教他,要不怎么想给他订齐王家”林老夫人算是接受了谢丞相的解释,却又想起另一件事来。
“那能保他的命”谢丞相道,“齐王不是个东西,齐王妃更是乱七八糟。可毕竟是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