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夬也不生气“唔,我曾与你父亲说过,你聪明
是有的,美貌也是有的,没有的是笼头。别人仗势欺人,你呢,好恃智逞凶。脸上写着蠢货该死四个字的,就是你了。你该有个人,拿着鞭子天天抽着你,你才会老实。”
谢麟生气了,面泛朱色,才要说话,祁夬却对皇帝笑道“陛下与执政共审我,是为了教导这些雏儿。到如今,都是我在教他们为官之道,陛下抄了我的家业,罢了我的职,也不给俸禄,我可不想多教他们了。让他们走吧,咱们聊聊敢不敢”
这一回,就算五位丞相真的拿出刀子来,皇帝也要说话了“朕有什么不敢的你还能对朕说什么”让他说话还好,不让他说话,只看着祁夬表演,皇帝越看越憋屈,眼前气得一片模糊。
“自我下狱,还没聊过呐,要说的,多着呢。让他们下去吧,嗯执政也走,我看到丞相,心里有气,就不能好好和陛下说话啦。”
皇帝喘着粗气,点点头。
五位丞相开始打腹稿,写告病的折子。
祁夬含笑,目送他们离开。殿门关上,皇帝跳下御座,只听祁夬笑问道“真的哭了呀”
皇帝气得一个哆嗦“朕没哭”
祁夬悠悠地道“嗯。原想说给陛下的话,现在改主意了,陛下的天下负了我,陛下不曾负我。既然如此我便帮陛下一回,如何”
皇帝一怔,他有许多话要亲口问的,我哪里负过你我的朝廷真的这么糟糕你居然这样看待我的真心不想祁夬却说了这样的话,脚下不由一顿。
“陛下,考中进士的人,大义谁不会背呢他们都知道,说的再有道理又如何得心里认,心里认不认,光会写,有什么用他们要吃饭穿衣,光宗耀祖、耀武扬威。大义不能让他们如愿,所以,说得再好,也只是他们的遮羞布而已。这些人,心志已成,光凭大义,是教不好也改不了的。”
“陛下,不怕他们不好,不好用的,扔了就是。臣这两日所为,已为陛下作了筛选,陛下仔细想想他们的应对,他们的脸色。这些雏儿,作戏的本事还没那么高明。从童生到秀才,单学问一样,就要裁汰掉多
少人如何中了进士,就想高枕无忧了一年几十个进士,能做到执政的,有一个吗废物,就别给他几十年的功夫去祸害朝廷了。”
“程节的那个孙子,所奏之事确是良策。臣一旦点破此事,陛下就可以放心用了。有小人之心的是祁夬,陛下大度依旧依允,可收程犀之心,可收士林之心他呀,与我们都不是一路人,他是想配享孔庙的人,我也想知道,他能做到哪一步。谢家那个小崽子,比他聪明,但是能配享太庙就顶天了。”
“读书人,是最会依附皇帝的。勋贵世爵世禄,根基深厚,他们比不了。他们是浮萍,要抱紧皇帝才能延续。僧道之流,养着就养着,万不可令他们干预朝政。人的野心,是慢慢养大的,僧道,也不是神仙,也是有凡心的。那个余道士,手伸得太长了。”
皇帝愣愣地点头。
“记住了”
再点头。
祁夬打量了一下皇帝,正一正衣襟,口角噙着一抹
笑,弓身低头足下力,往前奔去,将自己一颗大好头颅,碰碎在柱子上。
“皇帝病了”程素素冷冷地说,她很生气。她提出殿试、进士们进修的主意的时候,叮嘱过程犀,一定要先请教李丞相的。结果,程犀还是自己先提出来了,还险些被祁夬给坑了。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险情也化解了,程素素听程犀描述的时候,还是双腿一软,心里第一个念头是我再也不胡说八道了
说过什么不忘初心,说过什么为生民立命,然而要是程犀因此而早早一头撞到南墙,撞个头破血流,她得后悔死
吃这一吓,等到程犀没事的时候,她就没有好脸色给哥哥看了。
程犀微微一笑“是啊,病了。祁夬毕竟是陛下荣宠了多年的大臣,死得也是惨烈了些。”
“哼”
“幺妹,”程犀叹息着说,“你知道的,岳父大人、谢芳臣、张少安,他们个个带着幕僚。但是,岳父大人却要我先不养幕僚,为什么”
“嗯”
“一则暂且不需要,我有岳父大人教授仕途道理;二则,岳父大人说,是在练我的心性。若是什么事情都交给幕僚,哪怕幕僚说得都对,则要我何用要自己有智计,有眼光,有决断。”
程素素讪讪地道“我并没有将大哥看作傀儡,可是,也太险了”
程犀道“你有抱负,自己不能做的,殷殷期望寄托于我,有何不可有话告诉你,你又多想了。怀疑是可以的,多疑也不好”
“多疑也多疑不过皇帝。”
程犀严肃地道“这是怎么说话的”
程素素小小声吸了一口冷气,端正坐好,嘟囔着“我看他还疑你呢。”
程犀轻声道“才说不要多疑的。”
兄妹俩谁也不能说服谁,程素素对于皇帝,总是起着提防之心。皇帝权柄太重,余道士出手太毒,稍不留神,这是一个能坑死全家的大坑。
最后,程犀道“我已将三郎送到玄都观去侍奉阿爹。咱们,等一等,看一看,如何”此事主动,全不在自己手上,要看皇帝的处置。程犀不免想起祁夬来,有时候君臣,也是互相不敢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