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巽擦汗自语,一旁小厮偷笑“四郎这是想到了相公吧”小厮伴他长大,深知李巽之事。全家上下,无不敬畏李丞相。道一身上那股劲儿,与李丞相颇有几分相似。
“去去去,懂什么”李巽擦完汗,又恢复了在知府面前持重的样子,“我是猛一眼看去吃惊,并没有害怕。”
小厮适可而止,小声说“都说紫阳真人是真神仙,不知道这观主个什么样子别也是个冷面神。”
说得李巽也有一丝期待了。紫阳真人已经十数年不开口了,弟子个个少言寡语,不知道这一个是什么模样
主仆好奇之中,程玄缓缓登场。
程玄的脸不冷,可也不热,带着一股飘飘欲仙的气息。李巽心道,紫阳真人还藏着这样一个徒弟带到京里,包管再没人抢得过他道一陪侍在旁,李巽这回倒能镇定面对他的冷脸了。
口上客客气气问观主好。
李巽肩负着李丞相给予的任务,要他考查五行观。略一寒暄,便要出语试探。
程玄向来随性,说话从来没有重点。其性情之纯朴,比李六更甚。只因生得太好看,才没有被打死。
昔年还在紫阳真人面前时,大师兄广阳子画符总也画不好,以“我想死”的口气说“师父,给我把刀吧”
彼时程玄只有十二岁,难得勤快一回,真的跑到厨房拖
了把菜刀出来。一脸真诚地说“大师兄,刀来了。”
万年难得想撒一次娇的广阳子,横握菜刀,很有同室操戈的想法。二师兄丹虚子十分怀疑,紫阳真人将程玄打去看家,是怕放到一起,大师兄有朝一日练成五雷符,头一个劈糊小师弟。说实话,丹虚子自己的手,有时候也痒。
凡此种种,罄竹难书。
二十五年过去了,程玄于此道,功力愈深厚。
然而脸太好看,谁也想不到他内里是如此实在。总要将他说的话,多绕几道弯来想。越是聪明人,想得越多。李巽在兄弟里算聪明的,想的就更多,只觉得这位五行观主真是高明,云里雾里,反正是将他克得死死的。
心道,道观里外整洁有序,确是得力。至于品性,知府与我说过一些,都是赞誉。今日一看,果然是值得多多探寻的。
因笑问可否常来,又定下自家修坟时请程玄给算吉日,做法事。程玄莫名其妙“道士,不就是做这个的吗”
对着这张脸,实在不起火来,李巽哑口无言,讪讪地道“是是,您说的是。”
更邀他们师徒“端午节时,一同看赛龙舟”。
程玄想了想,道“好。”紫阳真人有话,这些事儿,他是不可以躲懒的。灯节可以不看灯,端午节一定要过。
李巽此时的口气,已由好奇变作恭敬“届时还请同行。”
此时此刻,道一索性袖手,反正这样的情况,他师父
应付得来。另一厢,李巽得了程玄肯,大大出了一口气,觉得道一的冷脸,也变得可爱了起来。
端午转眼即至。
何家的案子,知府还在办。其时考核官员政绩,案率比破案率重要。生忤逆不孝的案子,地方官面上也是无光的。虽要巴结丞相,虽有丞相书信,知府还是十分仔细,斟酌着措辞,力图将自己的责任减到最小。
赶在端午之前,将文书做好,请李巽过目,再去京中。这才拣回一条命似的,请李巽过端午节。
李巽祖籍虽是此地,却生长在京城,于本地风俗并不十分了解。只听祖父李六说过,家乡过端午堪比过年。李巽并不很信,今日亲临其境,自然要眼见为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