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她只能先妥協:「我爹是怎麼打算的?」
木頭人何錯重出江湖。
長孫蠻忍了忍,好脾氣的換了種問法:「我爹為什麼要給我娘下藥?」
何錯深表欣慰地看了她一眼,「君侯做事,自有他的一番考量。」
「……你別逼我揍你。」
長孫蠻冷下臉時,其實跟她的親娘很像,只是眉眼更肖似長孫無妄。
何錯也不糊塗,他想了想,為難的勉強開口道:「幽州與公主府交手多年,盤根錯節的恩怨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除。非常時期,君侯不想再多生事端……郡主,長公主對長孫家的恨意,從來都不是因為別人。」
到這會兒,長孫蠻猛然想起昨夜她娘說的最後一句話:她爹無法自證清白——
他們之間的裂縫,起於成宗十二年的那場戰役。那一戰,玄衡軍覆沒,蕭望舒母族一朝族滅。
第39章風波
屋外寒風凜冽,不時簌簌落下一串晶瑩的雪。
秦互瞄眼瞅了瞅天色,手下收針的動作不見停留。他歸攏著銀針,又探手把了把床上女子的脈象,繼而慢悠悠說道:「穴位都通得差不多了,接下來就是藥浴排毒。我估摸著得要七天的時間。」
他身後不遠站著一名身量頗高的男人,正伸手圍著炭爐烤火,橘紅色的光停在織金白緞上,透出幾分溫暖柔和。
「就七天嗎?」長孫無妄垂著眼睫,火紅的光色下,他的眼珠宛若琉璃剔透。
「藥浴七天不能行動。七天之後你想怎麼做都可以。」秦互站起身,看他一眼,「不過先說好,前三天是試藥,後面幾天才是用藥治療。」
長孫無妄掀眼看他,「怎麼試?」
「最原始的法子,以毒攻毒。」
秦互攤開手,火爐上方熱浪澎湃,他微微眯起眼睛,道:「她身上的毒根深蒂固,先不討論拔除乾淨,就是想辨明一二用量也有些困難。沒有毒術方子,我無法對症下藥。所以……試藥的毒性有些猛,接下來幾天會暫且委屈一下殿下。」
長孫無妄下顎微緊。他不自覺壓直了嘴角,眼一垂,眉宇發冷。
秦互停了會兒話頭,又道:「還好,小郡主只是娘胎里沾了少許,中毒不深。小孩子身子骨正長,我開幾副方子給她調理一下,等過幾年長長自己就能克化了。現在倒沒必要大動干戈,免得傷了根基,得不償失。」
話畢,他收回烤得熱乎的手,攏了攏袖子,問:「君侯覺得如何?」
「噼啪」一聲,爐子裡的銀霜炭爆出一聲細微火花,男人放下手,轉過身朝床榻走去。秦互站在那兒,只能聽到他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你準備了多少藥來試?」
秦互笑吟吟答道:「不多。除了我能確認的那幾個,還要試……也就一二十種。」
「一一試之?」
「一一試之,直到我有把握。」
空氣有些稀薄,沉在安靜的氣氛里。長孫無妄側過身,烏黑的眼眸銳利如隼,他沉沉凝視道:「你最好有把握。」
對這句突如其來的威脅,秦互不甚在意地聳了聳肩。
他繼續含笑問著:「那君侯是考慮好了嗎?這藥我是給長公主殿下,還是……」
「藥量備好後送到隔壁。」長孫無妄率先走出內室。
秦互絲毫不見驚訝,顯然他早有預料——長孫無妄會選擇自己先行試藥,以求能把劑量控制得更準確無害些。
屏風外,正有死士候在跟前領命。
長孫無妄從腰間摸出一枚青黑的令牌,迎著天光,現出一隻匍匐回的浴火麒麟。正是幽州之主長孫家主令。死士的頭埋得更低。
「即刻調派人手,秘密押送畢蘭因返回并州。記住,一切動作無需太過隱蔽,偽裝成我們的車馬,不要惹起追兵懷疑。」
他意有所指地放下令牌,死士不免開口詢問:「君侯是指公主府親衛?」
自月前衡山一事,畢蘭因惹怒長公主而被禁足京郊別院,口信帶回并州時,并州刺史畢顯立表忠心,數次表態會好好懲治不知輕重的孽女,只望君侯能在公主府面前通融通融放她一馬。殊不知當夜畢蘭因就被偷偷送往洛陽別院,關押至今。
誰也猜不出長孫無妄心裡想什麼。
正如現在,他否認了這個顯而易見的答案:「不管他們,公主府若要去追就隨他們去。引開逢家和皇帝的人馬,切勿迎戰,只管將他們送入并州地界。之後……帶著畢蘭因的屍體去找畢顯。」
一個被秘密關押的畢蘭因,絕不能再見畢顯。上一次能僥倖從長公主手下活過來,並不代表她就安全了……用一顆必死的廢棋,引走屯聚在洛陽內外的三方勢力,還能順勢一步,把痛喪愛女的畢顯收入幽州。
死士瞬間驚出了冷汗。
……
蕭望舒醒過來時,腦子昏沉,她費力撐起身,穩了好半會兒,發花的視線才漸漸清明。
群青綢幔,雁魚燭燈,連她踩著的一階腳踏都是不多可見的小葉紫檀木。蕭望舒幾乎在一瞬間就反應過來。這根本不可能出現在一個洛陽客棧中。
她垂下手,面上萬分平靜,欲躬身去拿放在一旁的鞋。
卻在下一秒被人先行一步。
骨節分明的手上握著一隻鞋,他蹲在她跟前,散亂的衣擺鋪滿腳踏。蕭望舒直起腰身,動也不動地坐在那兒,眼裡沒有任何波瀾。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1t;)
&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