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门,那女子便朝二人跪下,吓得阿乔赶忙将手中的碗塞给蛟二,起身将她扶起。
“这位姐姐,莫要行此大礼!”
她抬起头,一张苍白的脸竟瞬间泪湿了。
“快坐下吧,”阿乔拉了凳子,牵女子坐下,又摸了摸那孩童的头,惊喜地说,“这毛孩子福大命大,竟这么快就能下地走动了!”
那女子一抹泪,轻轻推了推缩在怀里的孩童,对他柔声说:“快,谢过二位姐姐的救命之恩!”
那孩子抬头看了看两个陌生的女人:身边这个,一袭粉紫衣裙,正冲她甜甜笑着,一双眼睛弯弯;而榻上斜倚着那位,脸色黝黑,细看又密密麻麻都是红点,一双狭长的眼冷冷的,眼角还鲜红如欲滴血,实在吓人得很。
孩子与蛟二对视不过须臾,就吓得泪水涟涟,直往母亲怀里钻。
”妈妈,怕……”
“恩人莫要见怪,孩子小,昨夜又受了惊吓……”那年轻母亲忙给二人赔罪,脸上泪痕还未干,但看向孩子时,满眼都是劫后余生的欣喜。
“无妨,”蛟二见孩子平安健康,也非常欣慰,“喝口茶吧。”
阿乔听了,忙给那年轻母亲和孩子各斟了一杯热茶。又把那孩子抱在膝上,为他擦干眼泪。
“小哭包,这个姐姐虽然看起来凶凶的,但却是个大英雄,大好人呢。”阿乔点了一下孩子的鼻头,笑着说。
“二位恩人,救我孩儿的大恩大德,实在无以为报,”年轻母亲又提起了话题,她此前提心吊胆一整夜,白日里又哭得痛心,如今虽笑着,脸色却依然苍白,“唯有这一枚祖传的玉佩许还值些银钱,望恩人莫要推辞。”
说着,女子从袖中摸出一枚碧绿的玉佩,捧在掌中,朝前递出。
那玉佩是卵形,在烛光下莹亮温润,碧色沁人心脾,虽远远地,分辨不出刻的何物,却也明显看得出那雕工精细,绝非凡品。只是这玉佩上坠的璎珞却是几股麻线拧成,实在突兀。
“不可,这玉佩既是祖传,定是十分贵重,我们实在无法坦然收下。”阿乔忙说,可那母亲不听,甚至站起身朝蛟二走去,又跪在了床边。
“恩人,这玉于我远不如孩儿性命贵重,”她将玉佩举起到蛟二面前,带着哭腔说,“请恩人收下,莫要再让小女子心中不安。”
怎么说不通就跪呢?阿乔心里叹气,忙起身去扶她,脑子里措辞如何婉拒,却听到蛟二的声音淡淡地响起。
“既如此,我便收下。”
嗯?这就收下了?阿乔惊讶地回头看她,这人之前在客栈中为助她脱身,上好的羊脂玉扳指都能舍了为她抵债,实在不像爱财之人,怎么现下又肯收这苦命女人的传家之物?
“你……!”
阿乔出声抗议,可刚说出一个字,就瞥见蛟二朝她竖起二指,示意她沉默。阿乔立刻会意,嘴里虽嘟嘟囔囔,却还是走到那女子面前,接过了她手中的玉佩,又将她扶起来。
“你家祖上可有说过是从何处得的这玉?”蛟二接过玉,并未细看便开口问道。
“这,”那年轻母亲垂眸思索了一阵,复又开口回道,“我只听公公提起过一次,这玉是他的爷爷在采石场做工时捡的。”
“哪里的采石场?”蛟二又问。
“想必是西南边的磨盘山石场,离螣村有一百多里地,螣村的青壮去那里做工的有不少……”
“妈妈!”那孩儿见妈妈又哭了,心里只觉得这榻上躺的黑脸姐姐不像好人,忙扑过去抱住妈妈的腿,也哭起来,“妈妈,怕,我们回家吧,妈妈……”
“哦,孩儿不怕,”年轻母亲将孩子抱起来,拭去他脸上的泪水,柔声安慰,“姐姐是大英雄,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不怕不怕……”
可那孩子越哭越大声,阿乔和孩儿母亲都哄不住,还把堂屋里的陈婆夫妇也引了进来。
“孩子才受了不小的惊吓,如今神思敏感,我又伤成这样,看到我会怕是自然。”蛟二见众人围着孩子你一言我一语,再加上孩子的哭声,实在吵得头疼。
“孩子年幼,如今又遭了这大难,应当好好将养着,快带他回家吧。”
那母亲自是心疼孩子,只是碍于恩人面子不好直说要走罢了。如今听蛟二话了,如蒙大赦,忙冲她一连点了好多次头,“那,我们便先回去了,不打扰恩人休养。”
说完,便和陈婆夫妇一同,带着孩子退出了屋子。
“喏,你的玉佩!”阿乔撇嘴,眼睛不屑地向上翻着,把那碧绿玉佩一把塞到蛟二手里,差点把她手里的粥碗打翻。
蛟二不动声色地接过玉佩,拿在手里细细端详。
“就这么喜欢吗,这可是人家的传家之物,你也好意思收!”但话说出来又觉得不对,毕竟蛟二为了救人,差点豁出去自己的命,于是又放软了调子,支支吾吾地补充道,“不过确实很好看,你会喜欢也是自然……”
而蛟二没有接话,只是将那玉佩攥在手里,眉头逐渐收拢,皱起一座小丘。
那玉佩上,赫然刻着一个东洋图腾——飞鸟负舟而奔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