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白玉萝抱肩而立,一捋细腰软洋洋地靠在花雕高脚桌边,章慎之站在她跟前,两人挨得近,面对面,他微微低着头,只差分毫的距离,便能贴上她的鼻尖。
刚才一出客厅,他伸手就去拉她,将她拉到墙边,却忽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他应该有话对她说,又或者听她说一些话,总之不该在待在沙那。
两人站了许久,白玉萝等得不耐烦,作势就要从手袋里拿烟,他一把摁住,她抬头,皱起一双细柳眉,问“你干嘛呀。”
章慎之瓮声瓮气“没事。”
但他的手依旧没有放开。
白玉萝干脆离了手袋,任由他拽着手袋,轻声嘱咐“我那里头有枪,你小心擦枪走火。”
章慎之捏着手袋,感觉掌心有火在烧,烫得他皮肉作痛。
忽地她望见他胸前的紫色桔梗,伸手去摘,两朵捧在手心玩,自然而然地拣起一朵戴头上,另一朵捻在指腹间,捻出汁水来“去过章公馆了”
章慎之否认“没有。”
她眉头皱得更深,将手里的花摔他脸上,“章慎之,你口是心非。”
章慎之还是否认“没有。”
他低下腰,将掉在地上的花捡起来,重新插入自己的上衣口袋,花瓣掉了一半,颓败凄凉,他抚了抚,爱若珍宝。
白玉萝推开她,作势就要往外去,他拦住她,这一回,攥了手腕,力道大了些,将她甩回来,她后背靠着花掉高脚桌,双手被束在身后,他在她身前,冷峻面庞,忧郁眼神。
白玉萝笑“章慎之,你把我当鬼子呢。”
说的是他抓她的姿势,像是擒住人要将其置之死地。章慎之凝视她,没有移开,紧紧擒着她,慢吞吞地往外抛话“抱青喜欢你。”
白玉萝昂了下巴“对,他喜欢我,整个羡城的男人都喜欢我。”她媚了眼神往他身上轻轻一扫,“如今我想要谁,谁就得对我投怀送抱。正如你上次所说,我年轻貌美,确实应该享受大好人生。”
章慎之低垂眉眼。
白玉萝上半身动弹不得,她用脚踢他,尖尖的鞋往他膝上揣,他眼都不眨一下,五官掩在泛黄的灯光里,像是在思考什么事。
白玉萝开口就要喊人,他天生敏捷,即使目光没搁在她脸上,也知道她要做什么,不等她张嘴,他抽出一只手,迅换了姿势缚住她的身体,眨眼的功夫,他已经将她抱到墙角边。
他捂住她的嘴,没敢太用力,手挨着她的脸,忍不住蜷缩手指,一点点在她脸颊上摩挲。
“别出声,我心里乱,话都被你弄没了。”
他刚说完,她不再挣扎,转而换了法子,怀柔的手段,往他身上靠。
水做的人,哪里都软,章慎之往后退两步,她总算从他手里逃出来,不慌不忙,伸出手去拉他。
刚才是他束她,现在反过来。她笑着贴近,“你不有话对我说吗,你刚才不还绑着我吗,你现在怕什么,你倒是过来呀。”
他一没留神,被她拽在手里,她掏出枪指着他,逼得他往墙角边靠。
她的动作虽然利落,但是落在他眼里,破绽百出,只要他想,他有一百种方法重新制服她。
可是他没有。
他静静地抵着墙,感受她用枪柄抵住他的下巴,他不得不扬起脸来望她。
她笑着看他,“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现自己多了个妻子,你是不是很震惊”
他张开薄薄的唇“没有。”
当年他走的时候,知道她性子倔,也曾想过她会做傻事,但是有爹娘照顾她,章家家大业大,够她荣华富贵一辈子。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她一个俏生生的姑娘,竟然比驴还犟,抱了只大公鸡就敢嫁人。
这可是她一辈子的幸福,她怎么可以如此轻率冲动。
章慎之抬眼望过去,想了半天最终还是问出来“值得吗”
她狠掐住他的脖子,“章慎之,你到底有没有心。”
他诚实回答她“不敢有。”
她抵过去,半张脸几乎贴着他的脸,温热的肌肤相触,她的香气若有若无在鼻间弥漫。
她笑他“那你将我从抱青那拽过来是什么意思,你敢说你心里没有半点不高兴你要和我商量什么事,你现在就说,我听着。”
章慎之沉默不语。
他心里确实不高兴。这股不高兴,完全不受他控制,这几年他行走在生死边缘,除了任务,别无他想。回羡城之前,他六年来第一次重新感受到慌张的情绪。
等他回了羡城,见到她,他忽然又想起从前的那个章慎之了。
恍若经年。
乘专机从南京飞往羡城时,外面天气很好,像是庆祝他终于从暗无天日的掩藏中走到人前来,他第一次毫无保留地思念,颤颤巍巍地想着回羡城后,他将看到的是怎样一副境况。想到她时,心里颤,害怕又期待。
她或许已经嫁了,或许已经离开章家到外面游玩,他想过千百种情况,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她嫁了他。
她嫁谁都可以,就是不能嫁他。
他不是良配。
章慎之心里的情绪缓缓抚平,刚才遇见傅抱青听他诉衷肠的苦闷情绪已经烟消云散,他的理智总会在最恰当的时候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