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气急败坏地看着她,她脸上笑意未减,亮盈盈似一湖秋水,只是湖面结了冰,不带一丝温度,她回望他的眼神,语气一如既往软糯“小叔公,你觉得是你快还是我快”
章辜民怔住。
冰凉僵硬的枪口正抵在他胸膛前。
她的手袋里,随时都放着一把枪,他竟然忘记了。
他愣的瞬间,她毫不留情地朝他手臂上蹦了一枪。
章辜民痛得弯下腰,几乎跪倒在地上。
“白玉萝”
不等他说完,他的手背已经被她踩在脚底下,她攫住他的下巴,另一只手缓缓拂过他的颧骨,指腹在他脸上画圈圈。
“我是个聪明人,你也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与聪明人谈事,本不该如此粗鲁野蛮。”
章辜民眼皮一跳。
白玉萝离得近,几乎与他面贴面,她领口的扣子开了三颗,露出细瘦锁骨,那一小寸露出的白嫩肌肤,像上好的玉石,余光一黏上,便再也移不开。
章辜民实在痛得紧,脑子里嗡嗡的,喘着气问“你想怎样”
白玉萝努努嘴,“你觉得我想怎样”
章辜民露出苦涩的笑意,“你不会赶我出商会,因为你怕我狗急跳墙,豁出一切另立门户从头做起。”
白玉萝“继续说。”
章辜民“我继续待在商会,对你而言,利大于弊。”
白玉萝挑了挑眉“所以”
章辜民深呼一口气,许久,他声音低沉,往外一字字吐话“你要我彻底臣服于你。”
白玉萝势在必得,却还是假惺惺地问上一句“你愿意吗”
章辜民笑得几乎都要出眼泪,“我有的选吗”
白玉萝放开他,居高临下,盛气凌人,她等着他的下一句。
章辜民想要握拳,却现自己痛得根本没有力气,他垂头在地上闷了许久,左臂上的枪口处鲜血往外冒,一点点滴到地上,渐渐形成一小滩血渍。
她的耐心也就一分钟,伸出鞋踢了踢他,“欸,喊人呀。”
章辜民抬起脸,冷峻硬朗的面庞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尽可能恭敬地喊道“白老板,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白玉萝满意地收起枪,“乖。”
夜色降临,老马开着车来到傅抱青的小洋房。
傅抱青准备工作早已就绪。打马吊凑两桌,里屋弄了放映机,特意从洋人朋友那借了台收音机,好酒好菜已经上桌,人都到齐,就等着白玉萝了。
他伸长了脖子在门口望,终于望见夜色茫茫中一辆小轿车驶来,他高兴地上前开车门,没得及喊人,章辜民一张臭脸映入眼帘。
傅抱青皱紧眉头,“二爷怎么在这”
另一边白玉萝迈出车门,绕到他跟前,指了指章辜民,“怕打马吊缺人,正好拉他一个。”
众所皆知,白玉萝的小夜场,除心腹外不能参加,章辜民出现在这,也就代表她将他纳入自己人的队伍了。
傅抱青警惕地扫了眼章辜民,默不作声,领着他往里面去。
众人见了章辜民,并不意外,该干什么该什么。之前傅抱青养伤的时候,少夫人提及伏击的事,曾有意透露过,要让章辜民留在商会。事实上,少夫人做出这个决定,他们也松一口气。
做他们这一行的,最忌意气用事,章辜民混了这么多年,实力不容小觑,即使是他一时失势,日后他也能东山再起,只是时间与精力的问题罢了。
少夫人借这个机会扒他一层皮,章辜民自己心里也应该明白,去,要削骨,留,要剔肉。肉能再长出来,骨头没了,那可就真的没了。
商会是章辜民背了二十年的壳,他轻易不会舍弃。所以无论是他假意投诚也好,还是他真心屈服也罢,总之表面上和气,吩咐下去的事办好办妥,自然也就相安无事。
大伙一块上了桌,李大盯着章辜民包扎好的手看了会,笑道“正巧,前阵子抱青伤的也是左手。”
章辜民敷衍地笑了笑。
今天这一桌子上坐的,全是过去任他差遣的小喽啰,哪有资格跟他一起上桌吃饭。他坐得浑身不自在。
白玉萝正好拿酒来,傅抱青连忙腾出身边的位子,渴望的眼神望过去。
白玉萝瞧了一圈,最后选在章辜民身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