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昨日小厮说他递的信被顾逢锦烧掉以后,嵇耀一晚上辗转难眠,连原定的佳人有约都没心情去了,在皇子府里憋了一夜,憋出来几十封言辞恳切的歉意信。
一封不满足,那我就给你几十封,推心置腹的、海誓山盟的,满足所有需求。
是因为几日前袁氏讨要珍宝不成还是皇家赏花宴上见到他和侯府千金走得太近
这个年纪的女子大多为了这点事耍小脾气,哄哄就好了。
嵇耀精心挑选了一封写得最好的,想了想,又折了根盛开的花枝塞在信封里头,阵仗要做足了。
“借花托情谊,相思一线牵。平安,你来得正好,去将此物交予宫中的”嵇耀还没说完,小厮急匆匆打断他。
“殿下殿下,不好了”平安满头大汗。
“福贵刚才来传话,说原定要购置云城农坊的赵大人忽然变了卦,怎么说也不买了。还有其他几位原本商议好的买主,如今全都没了声息,掌柜的已经去联络了,却连人家房门都敲不开。”
“你说什么”嵇耀脸色一变,马上想到了什么,“是否有旁人和他们接触,私自透露了农坊的风声”
平安急急摇头“此事内情只有您和属下几人知晓,绝无可能外泄啊。”
嵇耀一巴掌拍在桌上“那买家是如何得知这么内部的消息的”
平安满面苦涩,支支吾吾“属下也不知道。殿下,如今我们该怎么办啊五位买家全都吹了”
嵇耀也没心情去安抚顾逢锦了,他将情信随手一丢,整整衣冠往外走“叫福贵先稳住赵大人,我亲自前去看一看。”
云城农坊是他一手策划的,整个云城有大半的农户都囊括其中。原本是想着以酿酒和粮食产业捞一笔大的,结果后来经营不善,逐渐成了个无底洞,放在手里一天,每时每刻都在赔钱。
为了早日脱手,嵇耀本来已经找好了几个冤大头,都是京城里的官员。倒也不必担心他们看出来,毕竟云城农坊表面上看一派蒸蒸日上,其中运营的内情只有他和几个管事清楚。
只要买下云城农坊,这些官员不死也要脱层皮。而丢了这些单子,嵇耀自己就要损失几万两银子,且他这些日子花费的心血可都白费了。
云城农坊的事情几乎被当成机密,是断不可能被外人知晓的。那些买主不约而同毁约,恐怕是听到了有心人放出的风声。
就算有人在背后和他作对,他们也绝不可能知道事情的底细。嵇耀在心里计划说辞,觉得事情应该还不太糟糕,另一名小厮又快步冲进屋来。
“殿下殿下,不好了”
嵇耀眉心一跳。
一听这个开头就非常不妙。
“殿下,门房刚接到的消息,我们在城东的三十多家铺子一夜之间被查,一大早刚开门,各名掌柜的都被刑部的官兵押走了”
嵇耀差点摔个趔趄,被小厮眼疾手快扶住。
“你说什么刑部那帮人出尔反尔你们过节缺了孙侍郎的礼”
小厮忙忙辩解“不是的殿下不光我们的掌柜的,连刑部左侍郎孙大人自己,还有两名主事都被押走了一大早的铜锣巷那边就动静颇大,还有不少百姓在围观呢,都说、都说”
“说什么”
“说是老天开眼,抓贪官了”小厮嘟嘟囔囔。
嵇耀腿脚软,只能扶着墙柱勉强站住。
刑部左侍郎官拜正三品,能直接出动官兵收押他的,就只有来自皇帝的旨意是御极殿那位、他的三皇兄、当今圣上哲成帝。
嵇玄这是在毫无遮掩的杀鸡给猴看。
嵇耀不得不把事情往最坏的地方想,明明,那些密辛都绝不可能被外人知道的。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他身边埋伏了暗桩
有人想要拔除他的根基。而且一切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竟然出了他的预料。
冥冥中,嵇耀总觉得如此变故,和性情大变的顾逢锦脱不了干系。
他必须制造机会与她见面。
御极殿每日卯时开朝会,文武百官在天不亮的时候就来到宫门外等待,等到下朝再各自回家吃饭。
朝阳下,一群身穿各色朝服的老头鱼贯而出,是颇为靓丽的风景线。
一名官员小声对同伴道“陛下今日心情甚好。”
“可不是,百官述职时竟然脸上都带笑,可把我吓坏了。”
“宫内可是生了什么好事”
一帮老头子们八卦地纷纷议论,陛下没几个嫔妃,且都是刚即位时纳入宫中充数的,他们思来想去也没现有什么事能让皇帝高兴成那样。
也绝对不会有人猜到,仅仅是因为太后娘娘的一杯茶。
有官员想起什么,小声问“莫非与今早孙新知那事有关”
刑部左侍郎一大清早被官兵抓捕下狱,这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似的飞遍了全京城,哪家都得议论两句,和孙新知走得近的那帮官员个个杯弓蛇影,唯恐火烧到自己身上。
“孙新知平日里老实巴交,没想到私底下买官卖官、强抢民女、抢占民居,还收受贿银万余两,可真是胆大包天”
“嘘嘘嘘,可别提了,上头那位心里门清着呢。”
众官员摇摇头,往宫门方向走。
一名头花白的老头落在队伍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