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渺在很久以后突然想起这天,还是会忍不住微笑。
笑后,又是满满的怅然与失落。她想起他来,他惊慌失措地要剪掉扣子,为她狼狈大哭而心疼。
嘴里哄着不要哭,他把她的脑袋摁在怀里,让她不要挣动,另一边的长臂想去伸着摸桌上的剪刀,可是保姆阿姨怕利器伤人,早早给收拾起来,这俩主人家也不知道给放在哪了。
尴尬的局面,宋渺头皮隐隐作痛,她抽着气,抖着声音,又委屈又难过地抱着宋祁,哽咽着,“真的好疼,哥哥。”
很疼很疼,她哭得喘不过气来,宋祁怕极了,他亲亲她的头顶,像小时候哄她一样,“我的渺渺最乖,等一会,我马上给你弄好。”
男人已过而立之年,却在处理这种事上如同一个笨拙的孩子,连幼稚园会剪纸贴画的小朋友都不如,抖着手,实在没法了,低着头用牙齿咬掉他纽扣的线。
宋渺就能看到他那双眼,眼睫打落在她的面颊上,痒痒的触感,蝴蝶一样飘飘来,又飘飘走。
洁白的牙齿与她的丝轻轻接触,英俊的面庞上在他终于将纽扣摘下时松了口气。
宋祁被这事弄得忘记刚才还在质问她,紧张地盯着她,看她泪蒙蒙地抬起头,又冲动地把她的头狠狠揉了两把,嘴上不客气道,“你哭起来可把我吓坏了。”
可他偏生最吃这一套,最怕她掉眼泪,最怕她难过,最怕她不开心。
“哥哥。”
叠音,平音,从口中吐出来的时候,带着绵软的爱意,宋渺吧嗒一下眨了眨眼,挂在睫毛上的水汽就落在宋祁的手上。
他低声叹气,说“你真是我的小祖宗”,转头给她拿纸巾擦脸。
这下是真的啥都忘记了,刚才想问的事全都抛之脑后。
在眼泪攻击下,宋祁为她瘫软成一池子的春水,还是那种软绵绵,水面上满是粉色花瓣的。
宋渺牵着他的手,难得一次放纵的机会,在他面前放声大哭,她好像要把上辈子的疼和这辈子的辛苦都哭一遍。胸腔里的微微酸涩,看到他面上的在意与笑,她禁不住湿润着眼睛,弯了弯嘴角。
上辈子疼吗是疼的,她本就有着奇特的怪癖,对疼痛的感知让人惊异,他死后的每一天,她都是这样疼过来的。
不同于肉体上会拥有的快感,她的疼来自于空茫的精神。
失去宋祁,一呼一吸,肺腑里都是痛的。
在因地震而死亡的那天,她也很疼,陷入黑暗前,她无人倾诉痛苦,眼睁睁感受着生命力流逝,感受着肢体僵冷。
可那时候宋渺心里其实并没有太过难受,因为她总觉得自己将死,也终于可以在另一个世界遇见他。遇见这个年长她许多,从小把她抚养长大的哥哥她心心念念,试图寻求他死亡真相的亲人。
她当然没能成功在死亡后的灵魂世界遇到他,但她着实有幸,因为种种原因,被热衷于观看人类情感戏码的主神留下。
时溯说,他们之间的感情很独特有趣,他很喜欢看。
宋渺从没觉得她和宋祁之间的感情有什么特殊,顶多是觉得,这个世界上,恐怕再没有一个男人能在她心中占据这样重要的地位。
她望见他,宋祁伸过手来,给她擦脸,嘴里念念叨叨,“我的小姑娘哭起来一点也不好看,丑死了下回可不要哭,我就希望你一直开开心心的。”
她也希望自己能够一直开开心心的呀。
宋渺湿润着眼眸,安静地想,只要他平平安安,一生顺遂,她就能够一直开开心心下去。
这个愿望不能够告诉他,否则他一定会捏着她的腮帮子,冷冷地问她什么叫做“只要他平平安安”,他肯定会追根究底,觉得她说这话实在不吉利,听起来就像是她哪天要离去。
所以这个念头,宋渺放在心里,偷偷的,不告诉他。
而关于她与苏唐签订的合同,却终是要告诉他的。
宋渺没有选择在这个艳阳高照的下午,在这个哭得可怜兮兮的下午告诉他,而是选择在而后的一天,闲聊一样挑明了她的心思。
她说她察觉到了一些异样,这个异样来自赵家。
这个理由和最初告诉宋恒池的一样,宋祁和宋恒池还是不同,后者能够很快地接受她所谓的直觉,只因他一生做事不少靠直觉,而前者却不,宋祁活了三十多岁,但凡做事都是靠努力,靠客观因素,而非所谓直觉。
他在听后,轻轻蹙起眉头。
“赵家和苏家一样,都是我们的合作伙伴,渺渺,你又是从哪里觉得不对劲的”
宋祁不相信直觉,他更愿意相信是她从哪里得到了消息,或者是曾见到赵厚尹做了点什么事。
他没有察觉到赵家有动静,若不是宋渺重生于这辈子,提前知道了很多事,做了很多准备,她也一定不会觉得那个憨厚的大伯是这样的人。
沈郁昃当时怎么说来着他在灰色边缘行走多年,对这种事情很是敏感,最初的目标就是苏家和赵家,而苏家和宋家的关系非常好,他再查也查不出什么来;来自港城的赵家就不一样,赵厚尹大宋祁和苏家老大很多岁,与苏宋从小一起长大不同,他对他们恐怕根本没有什么亲厚感。
沈郁昃跟着这条线走下去,又在高妍苏的生平调查下,终于查出赵厚尹的可疑。
宋渺感觉宋祁的疑惑,她闭了闭眼,将高妍苏此人提出,低声道“哥,你知道高妍苏吧”
宋祁当然知道,他可是被这个女人恶心了一阵子纯直男的他是真的理不清为什么非得喷点香水在他的衣服上,宣示主权狗屁玩意,想想这事他都想骂人。
高妍苏的入职书是他亲手签下的,宋祁表示他有点后悔,因为他觉得钟意除了喜欢他妹妹这一个缺点外,其余方面都很好,他实在不应该因为气愤而请了个高妍苏分他的权。
他在思考该以什么理由将高妍苏请离这个职位了。
这头宋祁脑中急转想着,另一边宋渺继续说下去。
“我听钟意说,她喜欢你,在追求你,所以我去查她了,”这个行为其实不好,但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她疑心赵厚尹的原因,“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