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柳言恒从昏迷中醒来。守在榻前的老夫人再坚毅,也垂了泪。
柳言恒醒来后的第一时间就去了父帅的陵寝。去时,已然长河渐落晓星沉,凄风中,少年垂下了曾经高傲的头颅,孤单瘦俏的身影,孑然跪立在陵前。
望着远处伏地痛哭的柳言恒,清翎擦去泪水,转身回了伤兵营熬制汤剂了。
这几日,二公子带着葭萌关守军,在方圆近百十里内纵情厮杀,绞杀了数万逃窜之敌,缴获了大量的粮草,但也带回了颖川爆瘟疫的消息。
颖川城破时,北狄屠城,三万百姓尸横遍野;北狄退走时,又再次焚城。经历两次浩劫的颖川,尸骸遍地,早已是人间地狱。
初春温度升高,遗骸俱腐,尸臭熏天。三月初八,一场瘟疫,自颖川以西、以南席卷整个大兴西北。
汾水以西、以北的路上,挤满了大批南逃的百姓。初为逃避战火,灾民的足迹最远已至青州以南、淮水以北。听闻大军收服葭萌关,百姓们又6续北迁,回归故土。
然而瘟疫一起,一个又一个村落和城镇因时疫被封锁,灾民们不得不再次调头,继续南逃。然而因为大西北时疫遍起,各城镇、州府全部关闭了四门,徒留下无助的灾民们在凄风冷雨中哭嚎。一路上冻毙者、饿毙者、染疫者,不计其数。
忍无可忍之际,逃窜至潞州附近的灾民揭竿而起,抢了附近小县城的粮食,占山为王,纵兵劫掠往来的客商,竟与鏖战于京郊的小梁王相互呼应。
整个三月,揭竿而起的暴民夺城镇粮铺、抢乡下余粮,大兴西北惨像寰生。
从嘉康二十七年年末至永嘉元年,再至太康元年,仅仅三个月,如走马灯般换了三茬皇帝,皇权争夺战,最苦颠沛流离的百姓,人间不断上演至极的悲剧。
汾水争夺战因为时疫,也终于偃旗息鼓了。湘桂大军后撤了近百里,水军也自汾水南行,以避疫情,安王退兵五十余里,距襄汾以南不足百里扎营。
日前,广元城外的大营因为安置逃难的百姓,已6续有马匹倒毙、个别士兵染病的状况,因此张昭小将军不得不临时在郊野设置隔离营帐。
三日后,快马来报老夫人:隔离营帐已绵亘数十里。老夫人和张老将军不得不收缩兵力,固守葭萌关。
即便清翎和伙夫们再节俭,军营内的粮草也渐渐所剩无几了,二公子不得不再次冒险,带领三千余名士兵绕过颖川往南筹粮。
广元在现城外第一例染疫病人时,就关闭了四门,不允许灾民入城。但是因为水源的问题,广元城内还是不可避免地出现了疫情。
衙署内,姚太守愁白了头。任期快到了,遭遇了北狄西夷联合进兵。好不容易守住了西北最后一座重镇,柳公子又大破漠北,再破葭萌关,柳老夫人的援军也到了,这还没欣喜两天,时疫又降临了。
姚太守跺着脚,叹着气,不断打着圈,如困兽般焦虑,忽闻下人来报:“冷县主求见!”
“救星来了!”姚太守大喜过望,急忙奔出大厅,迎接风尘仆仆赶来的清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