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很稳,颜神佑的内心却不怎么平静。
一次出行,接了三条完全没有相似点的建议,颜神佑整张脸都硬掉了。除了她娘让她找外婆,这个很好理解之外,她是真的不明白她爹和她阿婆在想什么了。唐仪和颜肃之关系很铁,可是人很中二,靠不靠谱还要两说,亲爹哎,你就没有一个更能靠得住的人可以托付了吗
更不可理解的是楚氏,难道不是应该说“有什么事去寻你舅公”吗为什么要问齐先生齐先生让她给带走了,堂姐堂妹要跟谁上课啊有这个搞法的吗也不知道以后她们的课程要怎么办呢。
这个不用她担心,她的堂姐妹们正在背谱系。谱系这东西,以颜神佑的理解力与记忆力,到现在还没全部弄明白,就算两年没老师,也不用担心她们没什么东西可以学。
就当时的社会环境来看,楚氏这样的安排,还是相当负责任的。
颜神佑乘的车是一辆宽敞的牛车,四壁颇厚,连车窗都有抽拉式的木板可以盖住了挡风。即使是在春寒料峭的时节,也不觉得冷。阿圆、阿竹与阿琴在车里陪她,车里燃着一小盆炭火,也罩一个熏笼。颜神佑还捧着个手炉子,车里热烘烘的,又没什么光线,弄得她直想打盹儿。她与阿琴身量尚小,阿竹也是个小少女,倒也不显得挤。后面还跟着十数辆车,有的装着客女们,有的装着行李,更多的是入京后要四处走动时赠的礼物。
这其中又有一辆是齐先生的坐车,内里还备有酒馔。齐先生打开车窗,伸个头往外头瞅,就看到颜神佑的二表哥骑在马上,脊背挺直。心里赞一声好,又缩回去,继续喝酒吃小菜。
颜神佑的二表哥奉命来接表妹,二束表哥名珍,是姜师的长子。才订了亲,就被派来跑这趟差。大冷的天,过完年不久,他就率二十部曲,一路奔来看表妹了。颜神佑九岁生日没过,他比颜神佑大了八岁,今年正好十七,其时朝廷法律,以男子十六成丁,他已经算是成年人了。
由于姜氏与娘家关系好,姜珍自幼是受这般熏陶长大的,对这表妹也还很照顾。更因独自领这一趟差使,又可出京透气,少年心性,颇为开怀。更妙的小表妹长得还很可爱,作为一个审美正常的少年,即使没有像唐仪那么没出息,心里还是很美的。尤其他表妹还时不时派个人问一声“冷不冷,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下”
姜珍与所有正常的少年一样,心都被萌得软了。虽然表妹只是个“小”美女,他还是相当地注意骑马的姿势的
唉,被楚氏称赞的齐先生,这回是看走了眼了
因为天冷,大家都急着早日到京,好放松了歇息,这一路走得居然比颜神佑出京时还要快些。那一回走了将近半个月,这一回七日即到,竟然也不觉得特别赶时间。如果考虑到上一回是举家搬迁,车队连出几里地,还挟带一个孕妇,那么这一回这样的时间就算正常了。
到了自然是先往姜家去。
在到京前一天,姜珍已经提前派人兼程赶回去送信了。姜戎也预估了他们到京的时候,范氏百忙之中,还是抽空亲自安排了颜神佑回京的居住情况。将颜神佑安排在蒋氏那里居住。颜神佑带来的人,侍女们自是紧跟着的,护卫们就只好安排在外面了,单独清一处房舍。
大户人家的布局都差不多,中轴上住重要人物,其他人分散两边。蒋氏居住的位置与楚氏在颜家如今的位置差不多,地方颇大,安置颜神佑连她带来的人,是很没有问题的。
颜神佑到的时候,姜家上下正在忙碌姜玘的婚期已经很近了。上上下下挂彩绸的,换新灯笼的,还有扎喜棚、搭青庐的。
颜神佑一行人里,只有齐凭因为身份的关系,得以以男子的身份进入后面拜见蒋氏。蒋氏道一声辛苦,就让姜戎先接待他,自己却将颜神佑叫到跟前来,抱到怀里好一通揉搓。
颜神佑才刚给她磕完头,就被拉了过去,脸都揉红了。揉完了,蒋氏道“快见见你阿舅、舅母、表兄、表姐们走了这些日子,还认得不认得”
才走了一年多一点哪里有不认得的呢颜神佑还是老老实实给舅妈们磕过了头,又跟表兄、表姐们见了礼。舅妈全都是满面笑容,表哥表姐也都喜气盈盈。颜神佑还特别跟姜玘说了一句“恭喜。”
姜玘脸上一红,摸摸她的头“哎呀,你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
颜神佑仰起头冲他一皱鼻子“我都能自己过来吃喜酒了,还算小么”
姜玘没好气地道“不算不算,不算而已。”
颜神佑听了前半句还好,听了后半句,对他“嗷”了一声。
范氏道“你多大的人了还要逗你妹子”将他说了几句。
彼此说了几句,颜神佑才起身,这回是认真地恭喜姜家将迎冢妇,又将姜氏的礼单奉上。且说“阿爹阿娘很是挂心,只因家里还在孝中,不好前来,才命我来的。祖母与伯父亦有问候,书信都在此处。”说话间,已从阿圆手里接过了一只匣子,里面放的就是姜氏、颜肃之的家书,又有楚氏与颜孝之的贺信了。
蒋氏接了,将礼单交与范氏处理,信倒扣下了,准备慢慢看。眼下只与颜神佑说话,问的是最关心的问题“你二舅舅回来说六郎长得很好,六郎现今如何了”
颜神佑笑道“二舅舅夸他呢,他生下来的时候皱皱的,不好看,后来才长得好看的。二舅舅去的时候,他没现在这般好了,等我回去,他得能叫阿姐了。”
蒋氏算了算日子,六郎生在三月末的,到如今也快一周岁了。心里略有一点点的失望,她总以同胞姐弟,颜神佑既然表现得聪慧,总盼着六郎也聪明伶俐。没想到说话挺晚,暂时看不出与众不同来,就有一点失落。转念又一想,那是个儿子呀女儿终身有靠了,才又笑得很欢实了起来。
范氏道“阿家,神佑才回来,且安置了歇歇,让她多住些时日,往后有的是时候聊呢。”
蒋氏道“正是也该累坏了罢”
颜神佑嘴巴挺甜“有点儿,不过看到大家,就不累啦。哎,我还有我自己的东西要孝敬呢,”又取了自己的针线来,都是小件儿,长辈们人人有份,“我才学做呢,怕不好,不好也别告诉我,不然我哭给你们看。”
蒋氏笑着掐她的脸“又淘气。你表兄表姐们的呢”
颜神佑淘气地道“当然有啦。”疯狂玩具厂出品玩具一大箱
姜玘捏着个漆了黄漆的木头鸭子,将扁嘴对着颜神佑晃了两晃“你就知道玩。”
颜神佑狡猾地眨眨眼睛“胡说,我是想出来做给六郎玩的你拿了,也得给我一个六郎好玩呀”
姜玘的脸腾地红了“小东西,不学好”掐着颜神佑的腰将他掐起来扛到肩上转了三个转儿。范氏急得站起来救人,将颜神佑接下了地,就揍得姜玘蹲地抱头。围观的弟妹们都笑“新郎被打了。”
蒋氏看着这满堂欢笑,虽然没见着外孙,幼女又不在眼前,还是觉得挺开心。当下话“好了,都做正事去罢,叫神佑也梳洗休息。她既回来了,明日须与她安排了拜访故交亲友,这几日她有得忙哩。”
旁人不见,楚丰这样的,那是必须得去磕头的,这事儿挺好理解。范氏为,众人都老实退出。
颜神佑在舅家就这么住下了,地方在蒋氏那里的东厢,三间房,颇宽敞。颜神佑自幼是姜氏亲自照顾起起居的,是以在姜家住得十分安逸。从熏香的味道,再到一些摆设的细节,处处都有相合的痕迹。
她已出了孝,想姜玘要成婚,便特意换了一身浅粉的春装,连鞋子的颜色都是一样的。阿圆亲自给她梳了个双鬟,取了副嵌宝的金镯子戴了,脖子上挂着嵌宝石的金项链,很是灵动可爱。
颜神佑收拾妥当了出来,姜家也快开饭了。姜家是全家一起吃饭的,世家大族讲究这个,不分爨是件值得炫耀的事儿。1大家各依次序,左昭右穆。颜神佑想了一想,她按年龄,虽然在四表姐下面,但是在这家里她算是客人的,具体怎么安排,还是要听蒋氏的。于是眼巴巴看着蒋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