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前半生,全都是以師姐為準,可?如今失去了意義,她茫然地望著天花,只覺世事匆匆,那蹉跎的歲月變成?一個簡單的符號,所以長生又有何?用?呢,她一直所追求的那個目標,又有什麼意義呢?
想通了這一點,她的境界突然暴漲了起來,原本她就已經離合體不遠,這樣一來,居然直接越級,本我在她體內無?限擴大,竟然隱隱有突破肉身,原地飛升的勢頭?。
這是江恕沒有料到的。
江恕原本比她境界高一點,是為大乘,卡在這裡已經快有百年,眼看她竟然要奔著飛升去了,也大大吃了一驚,要知道,她們天元宗已經算是天下第?一大宗了,但幾?百年來也沒出過幾?個這樣的先例,其實飛升倒沒什麼,只是修士飛升必經大劫,且天劫不可?移動?,在哪頓悟就在哪渡劫,她們繼續待下去恐怕會有被連累的風險。
可?要是現在離開,那個問題的答案也許就永遠得不到了。
那就是,蕭飲所做的事與魔界究竟有何?關聯。
聽到遠處隱約過來的雷聲,江恕急道:「當初你審訊的那個魔修,究竟告訴了你什麼,那些藥人的終點又是什麼,蕭飲,快些回答我。」
蕭飲當然知道自己?天劫將至,不管順不順利,這之後?,人世間的一切都與她無?關了,這些事也沒必要再瞞下去,便?道:「師姐聰明,我當初下山的確與那魔修有關,不知你還記不記得劉師兄?」
江恕一怔:「當然。」
這個劉師兄名叫劉綿江,是江恕的二師弟,是個非常和善的人,人緣極好,就連江恕都很認可?他,兩人雖是君子之交,卻?有從小一起的情分,很有些交情在,當初他的修為只在江恕之下,天資出眾勤奮異常,可?以說,他沒有做錯任何?事,錯就錯在與那魔修交戰的時候棋差一著,一夕之間變成?廢人,然後?就那麼輕易地死去了。
他不是死於交戰,他是死於年老。a無限好文,盡在52shuku。vip
交戰使他失去了修為,變成?凡人,以凡人的壽命數來,他早已到了壽終正寢的時候,於是這些年的時光就像是偷來似的,一併返還了回去。
當時很多人都在近前,看到本來年少?青春的他一瞬間變得極老,鬚髮皆白老態龍鍾,就連眼睛都變得恍如屍體,渾濁而噁心,更別說經年的老人臭,像是積攢了多年,一併發散了出來,這種時候,就連最?尊敬他的小師弟都不由自主後?退了一步。
然後?他的眼珠慢慢移動?了一點,想說什麼,但究竟沒有說出話來。
手就那麼垂了下去,死了。
這個過程的殘酷,讓人無?法接受。
這也是為什麼明明有那麼多弟子,竟然輪到蕭飲這個小師妹去訊問。
至於江恕,她當時在經歷著另一道難關——當初前去捉拿那些魔修的就是她和劉綿江,她負責主攻對方負責策應,那的確是場惡戰,並非是她修為有什麼不足,而是那些魔修都太狡詐,很多鬼蜮伎倆使來,讓人防不勝防,如果不是劉綿江替江恕接下了這一擊,那當初死的人就是她。
其實說起來,這並不能?算是江恕的錯,但她非常自責,甚至立誓再不動?笛。
她是想用?這個,來提醒自己?,絕不能?再讓任何?人為她而死。
往事歷歷在目,江恕皺眉道:「與他有何?關聯?」
黎思思現在已經明白了什麼,催道:「算了,走吧。」
「我以前做公主時,算得上到了凡人的頂點,我以為,接下來我只要成?了修士,就能?夠把這種富貴的生活儘量延長,後?來做了修士,我以為只要勝過周圍的人,就能?夠到達修士的頂點,把自己?的壽元無?限延續,但是劉師兄的事告訴我,我還不能?放心,這種看似要比普通人強的生活,一瞬間就能?灰飛煙滅,如果有天我變回凡人怎麼辦呢?」
蕭飲說得很慢,她並不著急,心靜如水:「可?是我知道,根本就不存在這樣的事,至少?正道上是沒有的,於是我就問那個魔修,有沒有什麼不修煉也能?永生的法子,他告訴我,也許和魔神簽訂契約可?以,但是魔神並沒有那麼好滿足,我要獻祭很多很多……」
她突然停了下來,看向頭?頂。
江恕催道:「繼續往下說啊!」
黎思思叫道:「快走,來不及了!」
蘊含著天雷的烏雲已經到達了她們上空,電閃雷鳴,風雨交加,天劫是不管室內室外的,就算你躲到地底,也必須經受這樣的考驗,渡劫的人在哪裡,雷雲就在哪裡。
蕭飲臉上的表情幾?乎算得上安詳:「師姐,我要走了,其實你不必太過執念,真相沒有那麼重要,我這一生不也渾渾噩噩嗎,到底,還是走到盡頭?了……」
江恕捉著欄杆的手被黎思思掰開,她的眼睛仍然盯著蕭飲,但是身體已經被扛起來,飛快往牢房外奔去,她眼前的最?後?一幕,是蕭飲立在牢房中央,整個身體都被銀色的天雷罩住,衣袖也灌風而起,看起來脫世間,不管是飛升還是死亡,相信她都已經做好了準備。
「再見。」她說。
江恕看到被天雷擊碎的牢房急坍塌著,追著她們的腳步,一直逼到臉前。
她不由自主抬手往前擋去,迸濺的石子撲到了她的袖子上,隔著布料,她感覺到了冰涼的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