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夥一把捂住她嘴。
不要命了啊!
荷槍實彈的肌肉店員們倒也沒因為她的鬼哭狼嚎就怒目而視,痛下殺手。
他們甚至有條不紊引導顧客先到吧檯邊稍事休息,臉上帶著溫和從容的微笑,要不是漆黑的槍口還明晃晃對著闖入者的額頭正中心,服務態度堪稱業內標準,收個「賓至如歸」的錦旗都不在話下。
顧客們自然沒什麼心理壓力,老大卻腿肚子直打哆嗦,聽到頭頂的監視器中傳出道年輕的聲音:「已經說完了嗎?」他嚇了一跳,差點就抱頭跪地痛哭流涕「別殺我」。
好在他也見過不少大場面,勉強穩住,什麼都交代了:「都是治安官讓我做的,要不是條子在背後挑唆,我怎麼也不敢在徐總的地盤惹事啊,徐總想賣什麼東西,出什麼價格,哪輪得到我這種小人物多嘴。」
他緊張地咽著口水,吹捧的話一籮筐倒出。
卻沒人再搭理他。監視器上的紅點一眨一眨,黑暗中響起了保險栓拉開的咔嚓聲響。老大眼皮直跳,心都涼了半截。
手下們面面相覷,一個接一個丟下武器,戰戰兢兢舉起雙手背在腦後。
老大都怯場了,他們還硬撐什麼?
正當幫。派成員們以為今天就要交代在這裡,眼前突然出現了一雙硬質仿真皮靴。廉價的化學塗層和eVa發泡底,隱隱散發出人工合成材料特有的味道,卻被精心打理,擦拭得一塵不染。
就這麼一雙劣質下等皮靴,放平常別說「錘爺」看不上,就是他的小弟都不願意穿。
但他卻有種強烈的直覺,皮靴的主人就是「小徐」。
他小心翼翼抬頭,看到來人止不住地疑惑,看這位的穿著,也不是什麼有錢人,怎麼會有這麼多強大的安保員跟隨?
自詡見多識廣的他已經看出,這些戰鬥素養極高的店員,分明是只有大公司才培養得起的安保員。令行禁止的背後是充足的訓練,保養得當的武器意味著雄厚的財力。
這樣一位美麗卻清貧的女士,怎麼會擁有如此強大的實力呢?
即便是那些治安官大人,也沒有這樣的家底。
他正茫然,年輕女士的身後走出一名文雅的娃娃臉青年。他同樣不像什麼窮凶極惡之徒,仿佛更應該出現在整潔明亮的政府大樓,抱著文件和終端,做些他看不懂的高端工作。
這個青年或許是個突破口。
「錘爺」心定了定,討好一笑,正想抱青年大腿,卻見他朝年輕女士欠了欠身,得到對方肯後,打開懸浮屏,念起了令他頭皮發麻的文字。
「賽錘,表面上是137號錘神幫的老大,實際上一直和治安局聯繫,為他們解決灰色地帶的問題,也就是所謂的『白手套』。」
「盤踞庫倫大街15年,違規收取攤位費、衛生費、清潔費、銷售稅、社會保險稅等二十多種稅費,通過□□等暴力手段威脅恐嚇商戶,阻止他們按照市場價格營業,幫助治安局操控物價。」
「11年前,在治安局的指示下,利用群眾恐慌心理,大力散播現有水源已經全部被污染的謠言,攻擊本地水站,宣傳羅非家族最研發的綠色防輻射清潔水,導致水站倒閉,羅非家族則趁機吞併斐文迪水市場。」
「從此廉價水成為歷史,一度引發所謂的旱災,每一次雨天外出都要繳納額外的『雨水費』。2oo萬人受災,38萬人因水失業,25萬人無水可飲,活生生渴死。」
「5年前,同樣在治安局的暗示下,打著『人不應該限制豬的自由』的旗號,放火燒毀本地廣受好評的豬場,宣傳羅非家族的人造肉,導致斐文迪每5oog肉價從15漲到8o,一度達到1oo。」
「這一年,斐文迪鬧起了饑荒,窮人吃不起肉,中產無肉可買,流浪漢翻遍垃圾桶找不到一根爛菜葉,近2o萬人在飢餓與寒冷中離開人世。」
「3年前,又收到治安局指示……」
「你說的這些不能算我頭上!」一樁樁,一件件,都是賽錘做過的,他卻覺得主要責任根本不在他,「我只是替治安官做事,所有事情的後果都不是我能預料到的,我沒有親手殺過任何人,我也只是個普普通通,想要帶著兄弟們活下去的可憐人啊——」
他不知是為了活命演戲、還是真情實感,竟然抽抽搭搭地嗚咽起來。青年只好閉上嘴巴,扭頭望向年輕女士。在對方的示意下,他默默關閉懸浮屏,無聲退到她身後。
青年是已經從聯邦政府辭職的肖璟,他所追隨的對象自然就是徐渺。
徐渺自上而下看了眼賽錘:「從前就不談了,我們來說說現在。」
聽前半句,賽錘一臉如蒙大赦,到後半句,赦到一半的臉色又僵住。
「治安官讓你找人抗議環保問題,宣傳可再生能源,要求浮空車改燒玉米、木薯、小麥為原材料的乙醇汽油。」
「這些原材料有什麼作用,你不會不知道吧?」
她平靜敘說事實,卻讓賽錘猛地收緊了瞳孔。
她繼續問:「貧民的主食變成了你們宣傳的廉價能源,一根玉米漲價到2o,饑荒正在蔓延,你的鄰居在搶購食物,你卻換上了最款義體,錢從哪裡來?你想做什麼?你真的對一切都一無所知嗎?」
幾個問題切中要害,賽錘張了張嘴,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
吧檯邊的顧客默默看著這一幕,聽到賽錘聲音變得尖利:「物價漲跌是再正常不過的事,誰有槍誰就能活下去也是人人都知道的生存法則,你想審判我,我認,但你敢審判那些治安官嗎?他們才是始作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