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贾母劈头盖脸的斥骂,贾政连脖颈都青红起来了,手紧紧捏成拳头。要知道,他向来只有在一旁看着,见贾赦被贾母骂的份,他在旁边最多送个从鸳鸯手中递过来的茶水,抬手拍拍贾母的后背给人顺气,然后得一句“还是我政儿孝顺”的话语。
但是如今呢
贾政听着贾母话里话外依旧威胁着,大有一不高兴就去宫里朝皇后告状,面色沉了沉,抬眸,带着愤怒与不解,甚至还有一丝的恨意看向贾母,质问“娘,您为何要逼儿子至此若不是出于无奈,我怎么可能违逆您的意思可若是再被牵扯下去,偌大的贾家迟早要跟着一起步入万劫不复之地。您知不知道,受他们连累,贵妃娘娘已经被撤了绿头牌,哪怕闭门不出,也有其他妃嫔嘲笑我当爹的可以不心疼女儿,但是想想娘娘可是您一手带大的,也是您决定送入宫中的”
“那你就能因此胡闹不成”贾母拄着龙头杖,想要挥起来敲打贾政一下,可抬起的那一瞬又有些舍不得。毕竟现在,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接下来还是要靠这个儿子,靠着这个儿子的子女。
“你为何要亲自出面荣宁分宗了就分宗了,为什么还先要拿出一出驱逐老大一房来”贾母拧眉“荣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了还是嫌咱家被嚼舌根的不够多还是嫌你自己的名声好听”
当即拿着拐杖直指贾政充当戒尺,带着警示的作用,贾母又骂过一通“不孝忤逆”、“贾家颜面”等等后,转头,贾母狠狠瞪了眼王夫人,开骂着“常言道娶妻娶贤。你身为政儿的妻子,都不晓得跟着劝一二王氏啊王氏,亏我当年觉得你温柔贤惠,才聘了你。哪里知晓你竟如此你们王家倒是好教养,靠着所谓的女子无才便是德,培养出个短视的。”
贾母倒是知晓一鼓作气势如虎的道理,在喘口气后,并不给王夫人说话的机会“从今后,兰儿他们都移到我身边教养要是被你再养下去,都成个窝囊废物。”
此话一出,王夫人都想哈哈哈大笑两声问一句谁的子女才是窝囊废但当眼角余光看见贾母前襟那精致的金丝绣出来栩栩如生的凤凰,王夫人喉咙吞咽了一下,咬牙咽回自己快要脱口而出的话语。藏在袖子里的手更是掐了掐自己的掌心,用疼痛让心里燃烧的火焰暂时熄灭。
这个人不仅是她的婆婆,还是如今唯一一个品的国公诰命夫人。除皇家,以及四个异姓王外,她是勋贵诰命的第一人。
现在,她还惹不得。
王夫人低眉顺眼,抽噎着认错“太太您说得对,儿媳没多少见识,还得要仰仗您指点。只不过还望您看在我们也是为孩子的前途担忧,贵妃娘娘造化不说,便是宝玉,现如今正上学呢,还有兰儿”
“是啊,还望娘,您疼疼儿子啊。”贾政闻言,重重磕了一下头。
听着咚得一声,贾母再看看似乎真磕出一个大包来的贾政,当即心疼不得了,亲自弯腰把人搀扶起来,叹道“我我又何尝不是为了孩子们的前途啊只是你这样,着实没准会让人误会到你啊。若是再多等几天,等三司结案之后。到时候看着那处罚,我们做什么,都有办法掌控主动权。现如今,除非让”
贾母想了想自己要脱口而出的那个死,倒是一时间难以如同往常那般利索毫无顾忌的开口。不管贾赦如何窝囊废,到底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第一个孩子,第一个儿子,让她彻底站稳了脚跟的孩子。
哪怕她曾经无数次说过要掐死在襁褓中的话语,可到底是亲儿子,虎毒尚且不杀子啊
“娘”听着贾母那莫名戛然而止的话语,贾政眼眸迷了迷,倒是有些从获得族长的亢奋中缓过了一分,带着份理智,更是无师自通,学着幼年时候,拉着贾母的手,撒娇道“娘,我打小养在您膝下,哪能不知道您的难处,不管如何我”
贾母闻言,带着分复杂探究眸光扫了眼贾政,但神色却是渐渐柔和了几分下来,拍拍贾政的手,叹息道“的确啊,你是我从小养大的,我岂能不知你的性子”
这是她疼了四十年的儿子,子孙都有出息。
哪里跟那个老虔婆养的老大一样,非但处处让她受气,而且他的子孙也不成器。
“说到底,这事你的确是急躁了一分啊要谋定后动,现如今,到底还是要我豁出去老脸去见一见老姐妹们。还有王氏”
贾母倒是对王夫人依旧怨恨,语调冰冰凉凉的,“想办法要让贵妃娘娘趁早受孕,到时候我们才有从新起复的机会。现如今,恐怕我们得唱一出苦肉计,且先闭门几个月。”
对于这些贾政倒是不甚在意,他只不过好奇贾母先前未说完的话语,不由得开口,带着分急促,问道“娘,您先前说的恐怕不是借着娘娘生怀龙种吧”
“哎”既是下定了决定,要舍一保一,贾母也不扭捏,看着贾政,悠悠长叹过一口气后,眼眸带着份杀伐果决的坚毅之色,沉声道“教出老大那样的孩子,我自然也是没脸求情的,只不过到底是我的儿子”
贾母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就听得门被“嘭嗒”一下暴力的踹开了。尖锐的声音一下子打破了屋内的母慈子孝,也打破了屋外一群围观听众跟个木头人一样的呆滞模样。
屋内三人齐齐回眸,大惊失色,异口同声“你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我特意求了大人法外开恩,来此说一句”故意拉长了尾音,踹开房门的贾赦一脚踩在门槛上,似大马金刀的悍、匪模样,眉尾一挑,凤眸微转,扫过屋内三人神色,缓缓开口,一字一顿,字正腔圆“我不是老太太贾史氏的亲生儿子”
此话一出,屋内屋外所有人都惊骇了“什么”
回答他们的,是贾赦竖起手指,眸光望向宗祠大堂所在的方向,郑重誓“我若有半字虚假,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孽障”闻言,贾母激动,脱口骂道。
“你生气什么”这一刻,没有迎来天打雷劈的贾赦感觉自己格外的心身淡然,有种脱物外的宁静,泰山崩于面前不改色的镇定,比如说他先前举起誓的手也不抖了,特意借着门槛支撑的腿肚子也不打颤了。
话一说出口,其实承受起来,也是很简单的事情。
贾赦眼眸直勾勾的看着面色怒意的贾母,声音不高不低,平平淡淡,恍若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着“你难产,那孩子出生两个时辰后就死了。怕你伤心,所以他们买了我。也不想想,贾敏也是难产,怎么他就体弱多病,而我打小,被祖父抱着出去遛、鸟,都没病没痛的”他祖父虽然达了成国公了,但还是改不了弹、小鸟,炫孙子等臭毛病的。那些老头子们无聊了,还能让孙子,重孙子比个赛鸟。反正文臣对第一代武勋有些方面的批评,还是没错的。
“不这绝对不可能”贾母丝毫不信,还想诉说铁证时,却见贾赦已经毫不犹豫转身离开,随他一起走的,竟然竟然
看着大理寺一群人,贾母面色刹那间灰白起来“完了,一切都完了。”
这边,贾赦一步步离开,回到大堂,也不见屋内族人是何种神色,认认真真对着贾家列祖列宗的牌位磕了三个头,上香。
还望父祖们见谅,他作为嫡长,从贾史氏这娘胎里所得到的东西,全都还回去了。
现如今,他得为孩子留条路,一条起码没有孝道能当拦路虎的路。
贾赦眸光在贾代善,贾源,贾许氏牌位上停留片刻,深呼吸一口气,再一次毫不犹豫的离开。至于他自己,他自己个想想,其实大理寺牢房待遇还不错,起码四菜一汤。
不过他恐怕从今后没这待遇了,毕竟没准现在皇帝没准想一道雷劈死他。
半柱香后,贾赦刚出宁府,而在宫中,已经接到最新猛料的当今,还在理解这话里透出的八卦。一旁的上皇已经暴跳如雷了。
“这不可能”上皇完全不信,拍案怒喝“贾代善算中年得子,别说老贾当年为嫡长孙洗三办的多隆重,厚着脸连朕都邀请过去了,朕记得那贾史氏难产时,老贾都不嫌晦气,豁出老脸半夜三更的用“讣告””哭到宫里来朕赐了两妇科圣手呢,事后还一个儿科专门伺候着那金孙孙,更别提贾赦屁股上还有个红色胎记,贾源炫了半天富贵痣,说他孙子天生好命。贾赦这个名也是老贾无耻流氓缠着礼部上下翻遍字典得来的,当时老贾就差数典忘祖,打算给效仿古人,以爵为姓,免得金孙名字不好取”
说着说着,上皇忽然间重重叹口气“这孩子实在是孝到糊涂啊。”请牢记收藏,&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