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姝时隔半月,又收到了晏怀的书信,依旧只是报平安,未言其它,姜姝猜测他身边应是不安全,不便经常写信。
晏母今日要去青岩寺,宣平侯府为姜姝的母亲在那里供奉着牌位。
“今儿是她的生辰,以往每年我们都是一起过的,且你嫁了过来,我还未曾去与她说一声呢。”
姜姝见晏母准备了许多东西,应该都是母亲爱吃的,默默记在了心里。
二人未等出府,晏长泽便追了出来。
“母亲,你们今日要出府?”
晏母略显担忧看着他:“你怎么出来了?如今早上还是有些凉的,仔细吹了风。”
“无碍的母亲,只是你们若是没有急事,在晏怀回来前还是尽量不要出府了。”
晏母有些犹豫:“我也不想给你们惹麻烦,只是今日我确实想出去一趟。”
晏长泽见母亲神色,明明很想去这一趟,却也怕因自己的行为给家人带来麻烦,回想母亲回京后,深居简出,几乎没有交际。
他连忙说道:“既然母亲想出去,自然随时都可以,并没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只是您答应儿子,把萧老头送来的几个人带着可好?”
晏母愣了愣,晏怀走后,萧老将军确实送来了几个人,说是保护她们的,她当时还想府里护院不少,但又知那老头的脾气,不能不要。
见儿子目光殷切,她点了点头:“好,那便一起吧。”
姜姝也说道:“大哥放心,我会照顾好母亲的。”
晏长泽淡笑看着她:“你也要万分小心,若是有什么闪失,我可无法向你夫君交待。”
姜姝面色有些羞红,福了福身,扶着晏母离了。
晏长泽目送着二人,心中还是有些不放心,又喊了几个护院,让他们暗中跟随。
车轮滚滚,马车之上,晏母略有些疲惫道:“许久不曾坐这么久的马车了。”
姜姝道:“可要停下歇一歇?”
“不必,早去早回吧,你没见方才恒儿担心的模样,咱们若回去晚了,他该坐立难安了。”
“大哥未雨绸缪是对的。”
姜姝从前跟在祖母身边时,学得一手捏肩按摩的本领,“山路颠簸,我给您捏一捏吧。”
她手上力道不轻,不似别的小姑娘一点力气都没有,晏母微微诧异,可一想到她或许是常给祖母捏肩练出来的,不禁直夸她有孝心。
“平日里在府里什么都不做,倒是觉不出什么,如今不过是坐上一个时辰的马车,身子便受不住了。”晏母调整了下坐姿,让她更好用力,“那三年到底是伤了身子,他们几个都护着我,吃的穿的也都先紧着我,便是这样,我身子也是大不如前了,更何况恒儿他……”
晏母轻声叹了叹:“我知道,人的身体一旦伤了根本,是怎么补都补不回来的,恒儿多次高烧不退,都是靠自己的毅力撑了过来,若那时有条件给他治病,没有拖那么久,他如今便不会……”
想到儿子的身体,纵然已经看惯生死,纵然已在心中早有准备,可她还是鼻尖一酸,登时便落下泪来。
在府里她不敢表现出任何消极的情绪,她怕恒儿见了伤心,怕阿桑见了不喜。
姜姝手上的力道松了,面对这样的情形,再多的安慰之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倒是晏母自己想开了些:“人与人的缘分都是注定好的,能互相陪伴多少年也有定数,我们能做的就是好好珍惜还在一起的日子,不至于日后想起来诸多遗憾。”
“我很后悔,那时没有多去陪陪你母亲,若我能时常在她身边开解,她也不至于年纪轻轻便郁郁而终,我们从小到大二十多年的情分啊,阿悠,你可真糊涂。”
后半句,显然是在喃喃自语,姜姝只是静静听着,许是因为要去祭奠母亲,婆母思绪繁多,话也格外的多。
但姜姝知道,婆母其实不需要她什么,能有个人在身边陪着说说心里话也是好的。
她不禁心里有些愧疚,轻声道:“我总觉得每日忙着府里的事分身乏术,但其实很多事情也不需要自己亲力亲为,维护府上体面固然重要,但多陪伴父母才最要紧,是姝儿错了,该多去荷风院陪您的。”
晏母忍俊不禁:“我岂是怪你的意思?”
“你没有怪罪,是我自己怪自己。”姜姝从前大多数时间都陪在祖母身边,她知道,若有一日祖母真的不在了,起码祖孙二人不会有遗憾,“母亲,我想着咱们内院遣散一批人吧,府上人口简单,原也用不了那么多人,很多人都是守着空院子闲散着,可守院子一两个人也够了,日后也不必办宴会这种充脸子的事情,咱们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够了。”
晏母诧异看着她,只听姜姝笑道:“我知道,您早就有这种想法了是不是?”
晏母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好不必再劳累,温和道:“我是想着不要你太辛苦,人多事情也多,可我又想着,你是侯府出身,注重规矩体面,我若开了口你又不好拒绝。”
姜姝心中一暖,竟亲昵地将脑袋靠在了晏母肩头:“我从前就总觉得自己命好,虽然自小没了父母,但祖母疼爱,又有叔父和婶母视若己出,如今嫁了人,又有您这样好的婆母,是几世都修不来的福。”
“怪道你婶母总说你嘴甜、说话是能说到人心坎上的。”
婆媳二人互相依偎,晏母没有女儿,但两个儿媳都是招人疼的,她们妯娌间也和睦,日子啊,是很有盼头的。
却在这时,马车渐渐慢了,没多久竟停了下来,还没等姜姝询问,赶车的小厮就先说道:“老夫人,夫人,有些不对劲。”
赶车的小厮是萧老将军调教的人,听他这样说,姜姝忙问道:“是有什么问题吗?”
“从方才就一直有人跟着我们,许是见我们人多,在犹豫要不要动手。”
姜姝心里一沉,让将月和夏至进到马车里,又道:“那为何停下来?不该快马加鞭赶路吗?”
赶车小厮苦笑:“前头也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