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怀望了眼姜姝,又看了眼冯凌桑。
二人不约而同戴起了帷帽,“那便走过去吧。”
“春满楼便在前头不远,大哥可能行走?”
晏长泽淡淡点头道:“无妨。”
三年前,他从这条街道穿行,离开了洛城,三年后,他拖着病体回京,除了大婚迎亲,他未出府半步。
他不是留恋繁华之人,可这迎面扑来的喜庆欢愉的气息,仿佛洗涤了他的身体,令他全身放松不已。
春满楼果然已经没了位置,几人就在二楼阑干处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站了会儿。
一楼摆满了桌椅,座无虚席,大都是书生打扮,有个别锦衣华服者很是显眼,不过大多数都是寻常衣衫,倒是少有褴褛之人。
想必不少人已经互相介绍过了,此刻三五成群聚在一起高谈阔论,锦衣华服者隐隐有领头之势。
晏长泽指着角落里的一人:“你看那个,似乎对旁人的谈论充耳不闻,但其实尽在耳中。”
晏怀顺着目光看去,男子身着青衣、墨束冠,坐得端正,却有些刻意,端得久了想必嫌累,身子一瘫,半只胳膊撑在了桌子上。
看似对旁人的阔论不屑一顾,却又时不时凝眉,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有几人现了他,凑上去跟他搭话,见他凝神的模样,问道:“兄台对方才春山兄的文章可有不同见解?”
青衣男子摇了摇头:“没什么意思。”
问话的男子一怔,那个被唤作春山兄的男子颇有些气恼,“你说我作的文章没什么意思,那兄长可拿出自己的佳作让我们大家拜读一二。”
青衣男子仿佛才回过神来:“我不是说你的文章没意思,我是说咱们在这里谈论这些东西没意思。”
“那兄长觉得,何为有意思的事情?”
青衣男子冥思而道:“我在想,人之一生,何谓第一等事?”
堂中男子面面相觑,何谓第一等事?
他们倒真的仔细思考起来,但这种深奥的问题,又好像一时半刻难以给出答案。
过了一会儿,还是那个唤作春山兄的男子,胸有成竹般说道:“人生第一等要事,自然是读书科举、取得功名。”
众人纷纷附和,拍手称好,他们不就是来参加科举的吗,多少读书人穷极一生就为博个功名,这自然算是第一等事了。
没想到青衣男子却摇了摇头:“我认为不是这样的。”
“哦?还有什么比读书取功名还重要?”
青衣男子郑重而言:“读书自然是第一等要事,但却不是为了取得功名,而是为了做圣贤。”
突然一片沉静,继而哄堂而笑。
“做圣贤,他要做圣贤?哈哈”
“这人真是狂妄自大,自古读书人那么多,能称为圣贤的有几人?”
“千年不过才能出一个圣人,他以为他是谁?”
青衣男子面对嘲笑却不恼,不紧不慢说道:“做圣贤在前,取功名在后,不先立心,博得功名又有何用。”
他见没人理解他,摇了摇头出了春满楼。
晏怀见大哥一直望着那人的身影,低声问道:“大哥对此人如何看?”
“狂妄。”
他嘴上说的狂妄,眸子却格外明亮。
晏怀笑了笑:“仅是如此?”
晏长泽收回目光,望着楼下还在继方才话题哄笑的几人,扬了扬唇:“狂妄便狂妄了,有何不可?谁说圣人做不得?孔子是圣人,孔子也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