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一直惦记着大姑娘,说您一定会过来的。”张嬷嬷笑着迎上前。
姜姝抬眸,果然侯夫人听见动静立马从房里出来,嘴上却说着:“这样晚了就不必过来了,且好好歇着去,明日做个美美的新娘子。”
姜姝甜甜一笑:“还想多陪陪婶母。”
“那婶母送你回芳林院,你再陪婶母走一程。”夜色里,侯夫人眼睛红了又红。
芙蓉和碧玉一前一后提着灯笼,姜姝挽着侯夫人的手臂,心渐渐静了下来。
“该说的话,想必在画堂院老太太都与你说仔细了,婶母只与你说一句,若是在晏家受了委屈,一定记得回家来,侯府永远是你的家。”
姜姝眸中湿热,无声点了点头,又想起是在夜里,婶母瞧不见,便应道:“姝儿记下了。”
“若是你兄长在,看到你将要出嫁,且是嫁给那么出众的儿郎,指不定多高兴呢。”
婶母突然提起兄长,让姜姝心中莫名有些紧张。
芳林院近在眼前,侯夫人也不与她绕弯子,径直问她:“这些年你心里一直记挂着禹儿,晏怀敬你护你,想必亦会助你达成心中所愿,待你嫁去晏家,一定会想法子寻找禹儿吧?”
“婶母……”
“你不必瞒我,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能不知你心中所想?”侯夫人并无责备之意,却是叹道:“若有一日你真能寻到禹儿,让他不要再回来了,天高海阔任他翱翔,只是不要回侯府了……不要回了。”
姜姝能感觉到婶母身子僵硬,她慢慢放开婶母的胳膊,轻声问道:“他是祖母的孙子,是侯府的孩子,他的根在这里,婶母……您让他去哪儿?”
侯夫人掩面,痛苦不已,“是啊,他的根在这里,能去哪儿?”
“婶母,您是不是想告诉我什么?”
侯夫人凄苦一笑,摇了摇头:“我和你一样,只是怀疑。”
姜姝面有羞愧,原来婶母都知道。
“你们都是我至亲的人,姝儿,我真的很怕有那一天。”
姜姝顿住脚步,从小到大,婶母护她爱她,她从未见婶母害怕过什么,她又重新抱住婶母的胳膊,这三年来,她自己也能感受到叔父的变化,更何况作为妻子的婶母呢。
“在姝儿心里,您就是我的母亲,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大婚这日,姜姝于家祠拜别祖宗。
迎亲队伍在外头闹哄哄的,但也不过走个过场,很快就被放了进来,晏怀望着身着霞帔、自院中缓步而来的人儿,心快跳动了下。
拜别父母时的场面话,总不过是些孝顺长辈、夫妻和睦的陈词滥调,可即便如此,姜姝的眼睛还是红了又红。
她知,那些话,皆出自真心。
伴着奏乐声,姜姝自府门前上轿,回仰望肃穆威严的侯府大门,心中不舍之情高涨。
她在这里生活了一十九年,她是宣平侯府的嫡长女,自出生那刻便是,从前她所思所行皆为侯府。
从今以后,人们再提起她,便是晏家妇了。
“姑娘,该上轿了。”云兮侯在一侧,低声催促。
却扇遮挡,有泪珠悄然滑落,姜姝躬身入了花轿。
世人皆知成婚本应是欢喜之事,可真到了自己身上,只觉得忐忑迷惘大过于欢喜,离开生活了一十九年的地方,去到一个不甚相熟的人家生活,真的会欢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