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昭箜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梦到自己还是少帝的贵人。跟着长长的队伍来到长安。
然后因为袁氏女的身份,被贬为最底层的宫人。每日洒扫大殿,偶尔被人欺辱。
她一直在寻找逃跑的机会,联合了很多宫人。趁着董卓被杀的宫变,终于逃出了皇城。
然后历经千辛万苦,想要去父亲袁术的地盘。一路上饿殍遍地、匪盗横生。
她路过洛阳,只看见一片废墟和遍地枯骨。
父亲正在和袁绍开战,并且被打的节节败退。因为家人俱亡,他的性情愈乖戾暴躁。鱼肉百姓,胡乱任用将领。
她请命,想去领兵作战。却被一再拒绝。
她只能感觉到痛彻心扉的无力感。
然后她偷偷去了战场。但在逃亡中,她的腿受了很严重的伤。在作战时旧伤复,只能勉强支撑。最后死在了战场上,变成了千万枯骨中的一个。
“洛阳侯,洛阳侯,”她似听见了周围的呼唤声。
视线是模糊的。然后一点点清晰了起来。
腿上的痛意似乎还在。
面前站着一圈的人。
不停咳嗽的陶谦、一脸关切的刘备、胡子快长到天上的张飞、还有在后面默默探出头的赵云和黄忠。
在最前面的,是她双目红肿的母亲。
“昭昭。”王茹见女儿睁眼,眼泪又流了出来。
她本被留在洛阳。听说了徐州的战事,不顾阻拦,带上几十个加兵,不眠不休地赶来了徐州。
她刚到时,刚好赶上黄忠和阳城军包夹曹军。
曹军有那么多人呀。
黑压压一大片,让她看不到女儿的身影,但知道女儿就在前面刚刚被攻破的城里。
于是立刻提上大刀,不顾众人的阻拦,冲进了人群中。
再然后就是梦一样的场面。
她坐在马上吐了不知多少次。
喉咙里都是反来的酸味。那把在她少女时期,只用来砍过猪肉的刀,不知沾染了多少人的血液。
再次见到女儿时,她浑身是血地躺在营中。
两天过去,如今总算是醒了。
袁昭箜眨了眨眼睛,重新有了对四肢的知觉。胃里的灼烧感还隐隐存着,如临其境的死亡知觉,被真实的感觉冲淡了。
梦境结束了。
她现在还活着。
其余几人自觉地退出了营帐,留下王茹和袁昭箜单独呆着。
在袁昭箜小时候,王茹经常这样坐在她的床边。
看着女儿小小的睡颜,有时习武太累还会打几个小呼噜。
而现在,女儿的五官已然舒展开,拥有了修长的身躯和手臂,王茹恍惚间感觉
袁昭箜是真的长大了。
这个本不被期待的,像意外一样来到她身边的、带给过她无数痛苦和快乐的孩子。
长成了可以独当一面、十分优秀的大人。
她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不会讨主君的欢心,让袁昭箜在袁家的三个女儿中,是存在感最低的一个。她也曾经讨厌过女儿,在刚刚生产时,恨不能将她亲手掐死。但终究败给了母性的本能。逐渐爱上了自己的女儿。
这种感觉是爱吗王茹不知道。
她湿了眼角。
“母亲。”袁昭箜喉咙干燥,眼睛也快地湿润了。“我以为,我能挡住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