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吹得神乎其神,什么补肾益气、调和阴阳、祛病延年,将蛤夸得是天上仅有地上绝无,还给酒楼管事出?谋划策,如何造势宣扬,吸引食客叫价竞买。
确实?在?意料之外,时羽只?是想气一气这个蛤,却不想真能将牠卖掉,还卖了二两金!
返回小木屋的路上,黄昏日暖,微风正好,袖中?摸出?那块黄金,时羽咬了一口,留下两个小小的牙印。
她心中?生疑,就算黄金可?以造假,那酒楼的管事和集市上摆摊的农人该怎么解释?
他们活生生站在?面前,喜怒哀乐,各人好恶脾性,还有讨价还价时面上流露的得失计较,活灵活现,可?一点?也不像是幻觉。
否则,蛤怎能允许自己被卖进酒楼。
时羽心中?有了个大胆猜想,那些人,或者是真的,他们和她一样,被困在?了幻境中?。
沧波无际夕阳红,孤屿苍茫大海中?,不知大师姐现在?何处,她们境遇是否相同,她又?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困境。
心事重重回到海边小木屋,时羽用卖蛤赚来的黄金,买了些糕饼零食将就对付一餐,又?去井边打水回来沐浴洗漱。
休整完毕,她躺到木板床上刚准备睡觉,隔窗瞧着?外面沙石地上,一只?灰色大蛤飞快挪动斧足!
好家?伙,竟然让牠逃回来了。
快速掀被蒙头,时羽裹紧被,面对里?侧墙壁,“呜呜”开始哭。
她一面哭,一面上气不接下气道:“是我对不起你,都是我的错,可?是我从?小受穷,我长到十八岁,爹娘都没有给我做过一身新衣裳,我真的很舍不得你,很对不起你,可?是我真的、我真的不能没有钱……”
木板床上,小小鼓包连连颤抖。
突然,她没了声响,片刻后,蓦地掀被坐起,带着?哭腔嘶喊道:“不!我要去救你!”
一扭头,跟大蛤来了个脸对脸。
怔愣片刻,长睫忽闪忽闪,时羽一把?将它揽进怀里?,“呜呜,太好,你没死,真是太好了,是我对不起你,我以后再也不会卖掉你了……”
蛤有点?懵,“你很舍不得我吗?”
时羽双手?捧起牠两扇黑灰的大壳,“你会说?话,一上来就说?喜欢我,要永远跟我在?一起,我不敢轻易相信,知道你本事大,其实?是考验你来着?。现在?你回来了,我相信你对我的感情,我们以后就永永远远在?一起,好不好?”
她声音好甜,手?好软,她好温柔。
恶娇娇那里?吃够了苦头,甜娇娇给抱在?怀里?哄,大蛤顿时就昏昏然。
时羽小嘴凑到牠壳边,“我们明天换个地方骗钱。”
早霞丽初日,清风消薄雾,蛤掀开一线壳,映入眼帘是身边女子雪白柔软的腮,缕缕幽香缠绕,她呼吸轻得像羽毛,蛤痴痴凝望着,不舍打扰。
恶娇娇会打蛤,甜娇娇不会,还准蛤上床,愿意跟蛤一起睡,蛤感动,壳子里流出透明的黏液,润湿了床榻。
时羽醒来,瞧见身边一只灰色大蛤,以为自?己?在做梦,反应了几?息,豁然醒悟过来——可不就是在做梦。
然而有一点,时羽困惑。
通常来说,她二更天,也?就是亥时三?刻便要入睡,但无论什么时候歇息,卯时二刻都会自?动醒来,她作息规律,年年岁岁大多如此。
昨夜,她返回海边小木屋时,约莫一更天,将将落日,打水沐浴以及将大蛤哄得团团转,左不过一个时辰,入睡时间与往常无异。
而?此时,日出东方,薄雾渐散,正是卯时前后,她照常醒来。
这是否可以说明,幻境中的时间流速,与外界是相?同的?
梦也?好,幻境也?罢,都归属阵、术一类,时羽没学过,不知其中原理,但万事?万物都有自?己?的运行规律,如月之恒,如日之升。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不着急,待她慢慢探索。
“小灰,你也?醒了呀——”
堆出个甜甜的笑模样,轻拍两下蛤粗糙的大壳,时羽伸了个懒腰,“这一觉睡得真好,我?都没怎么做梦。”
她一向多梦,梦中无数稀奇古怪,虽通常不记得,但醒来时到底做没做梦总归是知道的。
梦是人?的潜意识,假若在幻境中,仍频频做梦,那意识觉醒加速,必然会对周围的一切产生疑惑,从而?想到逃跑。
所以,在蛤的领域,蛤不允许人?们做梦。
时羽还不太了解这个蛤,这时见牠呆呆半张着壳犯愣,心里纳闷,嘴上功夫倒一点没耽搁,“想什么呢,半天动也?不动,还是又睡着啦?”
她声音娇娇脆脆,一点不炸耳朵,尾音总带着弯,慢悠悠转上几?转,实在好听。
她还很爱笑,大眼睛水汪汪,唇角上翘,像只小猫爪子挠在蛤心上,一片酥酥痒痒。
蛤也?不自?觉放低了嗓,“嘿嘿、嘿嘿……”直傻笑。
时羽撑床坐起,摸到枕边一片湿漉,手掌凑到鼻尖,嗅到淡淡海腥味,指尖一碾,还黏黏的。
不是吧,这大蛤睡觉竟然流口水。
面慈心黑的恶婆娘当然不会给蛤留面子,她装得真像样,“你尿床啦!”
蛤顿时无地自?容,翻身滚落在地,斧足飞快腾挪。
这婆娘是真坏,还踮脚伸脖朝外喊:“跑什么呀,我?又不嫌弃你!”
晨间洗漱后,吃了几?块昨晚的剩糕点垫肚子,时羽前往大槐树下的古井边打水。
蛤怕被嫌弃,不闲着,自?己?团了弄脏的床褥顶在壳上去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