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孺子可教。”
柳不眠扬手将大脑门丢到一边，取出?一方?绢帕，细细擦手。
这?世上所有颖悟绝人的天之骄子们，都有?一个共同点——
常年?沉湎修炼，生命中多数的岁月都在闭关参悟道法，除修炼之外?的事，脑子都不太会转弯。
尤其在社交方面。
世人对天才总是包容的，确实是没?办法不迁就啊，她们武力值凌驾于?大多数人之上，脑子还不太好使，一不当心被砍死，只能到地底下找酆都大帝说理去了。
青阳观里的两个老道士哪里能想到，柳不眠还能去而复返，并亲自?提了大脑门来与他们当堂对峙。
柳不眠还是那句话：
“我听人说，是你们说的，他说是你们说的，他是外?地人，什么都不知道。我是师尊和?大若岩的紫树真人生的？”
会客厅外?，大脑门踉跄奔来，扶着梁柱干呕一阵，端起桌上茶盏漱了口，死狗般往椅上一瘫，横臂指道：“对，就是他们，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一切，都出自?他二人之口。”
柳不眠负手而立，身姿秀挺，侧首望向一旁的胖瘦老道，双目锐利如箭。
“这?个这?个……”
方想连薅了几把山羊胡，再想把屎盆子往别人头上扣，也知道这?条路是走不通的，柳不眠有?本事再把人给他抓来。
“大侄女呀。”
方鸣上前一步，饼脸上挤出道道笑褶，“话确实是我们说的，但要?盘根问底，实在太过久远，已经无法追溯。既有?这?样的传言，就不是空穴来风，你又如何?堵得住这?天下悠悠众口呢？”
“为什么要?堵。”
柳不眠不悦地皱起眉头，真是纳了闷，“我就想问问，到底是不是真的，为什么一个个都推三?阻四。”
啊？合着你不是替菖华来立威的？
“那你早说呀！”方想老道气?得胡子直抖，兜那么大一个圈子，到头来，只问是不是紫树真人亲生。
“混账！”柳不眠一掌拍碎了身侧小桌，“我一进门就说了！”
她真的恼了，这?是第五遍了，“我一进门就问，我是不是师尊和?紫树真人生的，你们一个个、一个个……我说过，我真的会生气?。”
气?海翻涌成?啸，心火滔滔怒燃，话毕，柳不眠反手抽出长刀来，唰唰就开?始乱砍。
铃环嗡嗡，灯灵尖唳，却?也只是强压着她没?有?召唤出紫火和?雷电，刀锋如暴雨般迅猛而密集地拂扫。
厅中桌椅板凳俱都破碎，墙壁留下道道臂粗的沟壑，梁柱被一刀斩断，切口斜平，从中“墩”地坠地，房梁倾斜，瓦片“哗哗”往下落，尘土漫天。
躲闪不及，方想老道山羊胡都被刀削去一半，方鸣拽了他几个灵活地翻滚，跳出会客厅，大脑门紧随其后，连滚带爬逃出来。
“哗啦啦啦——”
“嘁哩喀喳——”
一阵喧嚷，尘埃落定后，废墟中，白衣女子持刀缓缓走出，周身煞气?如焰，如杀神临凡。
“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她取出一块雪蚕帕，慢条斯理拭净刀刃，才反手归刀入鞘。
这?下谁还不服？
方鸣老道反应极快，唤来道童，“给仙子准备一间干净的寮房，供仙子沐浴。”
得，连称呼都改了。
一个时辰后，柳不眠衣饰整洁端坐在镇妖塔前的空地上，身边两个道童侍奉，一个添茶，一个打扇。
这?地方大呀，宽敞，随便她如何?施展，神威还能将那塔中关押的妖魔震慑一二。
三?人排排站在她面前，听她问话——到底是不是菖华跟紫树真人生的。
方想的山羊胡重新修剪过了，他薅得不太得劲，因此眉头紧皱，“可我们也没?见过紫树真人哇，如果有?她的画像，也能比照着参考，仙子与她究竟有?几分相像。”
但柳不眠跟菖华，是一点也不像的。
菖华圆脸，细眉小嘴，常年?穿一身黑白相间的滚金道袍，长发高高竖起，周身配饰唯有?怀中那柄雪白的拂尘，以及头顶素色的祥云木簪。
她的模样，说好听是恬静清雅，说难听，有?些寡淡、平乏了。
柳不眠五官清晰明毅，不显男相，高鼻梁，桃花眼，唇薄，唇角却?圆钝，笑起来很有?些春风拂面的姣妍美丽。
虽然她不常笑，也不常对谁流露出欢喜，总是绷着脸，老大不高兴的样子，脾气?也差劲。
但单就五官来说，她更?精致，个性也招人喜欢。
人格魅力是个很玄乎的东西，柳不眠招人喜欢是模样好看，性子单纯无畏，连她的喜怒无常和?胆大冒失都忽略。
菖华不招人喜欢，却?不单单是脸，还有?她刻薄的为人、深沉的心思、尖酸的口齿等等。
这?或许也跟人的气?运有?关，天有?偏宠，那又是另一门玄学了。
不过，这?世?上不招人喜欢的女人，大多是厉害女人，她们也不在乎自?己是不是招人喜欢，谁会在意蝼蚁的看法呢？反正他们都只能跪着说话。
总之，柳不眠跟菖华一点也不像，连性子也不像。
柳不眠探寻身世?之谜的道路，并不顺畅，紫树真人居住的大若岩，是一座游走的浮空仙岛，没?有?固定地址，根本无从探寻。
菖华离开?大若岩后，再也没?回去过，关于?紫树真人的传闻，随她的踪迹的隐匿和?时间的流逝，渐渐如晨间朱阳下升腾的雾霭，蒸腾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