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形居于下位,可她睨过来的眼神居高临下。分明是暖的,轻柔如水,暧昧缠绵,却让清音惶然,心肺仿佛被她攥住。
她避重就轻地回避了她的问题。
清音呼吸困难,窒息感如影随形。忍不住弯腰,按住钝痛的心脏
,极力汲取周围稀薄的空气。
她无从辩解,无法追问,连说一句,“这应该是我对你说的话”,都说不出口。
她唾弃自己无数遍,可一切无济于事,除了给自己带来更深的自我厌弃外,不能让自己的心好受些,也无法为自己寻找到更多解决办法。
只好望着她的眼睛,喃喃重复:“。。。。。。我没有那样想。没有逼迫。有在意你的想法。有给你选择的机会。”
没有那样想,那是怎么想的?
做出行为的人是她,或者是她太纠结了,谎话说成习惯,连自己的心都欺瞒了过去?
沈曦照的脸浸在明亮的光线内,眉眼被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芒,笑意更盛,愈发柔和。
“那你是怎么想的?我很好奇,想听听你的想法。”
她一瞬不瞬望着清音,眼神真挚极了。仿佛清音之前感受她到的伤害、痛苦、不被在意,都是自己虚构出来的幻觉。
她无辜如羔羊。
神圣、纯洁。
清音说不出口,脸颊上的手指漫不经心跳跃,从这头到那头。
像在逗乐,时不时捏下她的唇角,饶有兴趣观察她的反应,又去玩她脸颊上的软肉。
清音皱眉看她,她的动作瞧不出有多暧昧,跟一时兴致盎然,逗猫逗狗的姿态差不多。
清音扯了扯唇,“你可真无聊。”
她又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沈曦照了,做不出反应,巨大的荒谬感笼罩住她,除了无力,只剩无可奈何。
面对她如此理直气壮的态度,或许早已习惯了她恶劣的本性,连气都生不出来。
她一松懈,手上力道不自觉放缓,沈曦照轻巧按住她的手臂,另一只手撑住窗台,借了下力,脑袋一弯,自她臂弯中轻盈逃出。
她从容地直起腰,也不看她,慢条斯理整理自己被压皱的衣角:“你自己也想不明白?那你最好再想想。”
先前的笑意转瞬消失,她的声音平淡如水。衣角被沈曦照逐渐抚平,但衣料在窗沿上反复摩挲,蹭上来的灰尘,已经染脏了一小块地方。
月白的弟子袍,有点异色便格外显眼。何况这颜色还不浅。犹如笔尖蘸得太饱,一滴墨汁失误滴落画纸。黑色逐渐晕染开来,一层层由浓到淡,越擦越脏。
沈曦照试了几遍,擦不干净,开始探查芥子囊内的衣物。一眼就看见,那道属于莉莉丝的通讯符,居然还在执着地闪烁着。
沈曦照手指一顿,下意识瞥了眼清音。
这家伙站在原地没动,几次闭眼,几次睁开,似乎被她刺激地心神不宁,胸腔起伏不定,正在努力找回属于自己的冷静。
她或许觉察到了逸散开来的微弱魔气,但现在这种时刻,显然她没有和沈曦照掰扯这种事的心思。
这样也好,省得闹了。
沈曦照将崭新的弟子袍拿出,妥帖放进屋内的衣柜里。等她整理好,一回头,发现清音仍没过来,像根木头桩子似的,站
在原地,一眼不错地看她。
完全不像从前那般,跟条黏人的小狗一样,眼巴巴跟在她腿边,绕来绕去,生怕一不留神,她就丢了。
清音望着她,似乎在斟酌措辞,语调缓慢,“很多时候,我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总是表现得很不在意。”
沈曦照:“我不在意什么?”
清音淡淡一笑,并未因她的明知故问,产生出什么负面情绪:“不在意我的存在。”
“好像无论我对你有多好,你都不会因此感动,给出相应的情感回馈。或者不管我对你做出多冒犯、多过分的举动,你也不会因此大发雷霆。”
“归根结底,是你不在意我。”清音点了点自己的胸口,手掌放平,贴近胸口,掌下是心脏急促有力的跳动。
她的眼眸一瞬不瞬盯着沈曦照的表情。眼神太专注了,有一瞬,给沈曦照一种,这颗心脏是因她跳动的错觉。
“所以我对你的态度是好是坏,我这个人的性情是好是坏,我的真实面目如何,我的过往经历、对未来的畅想规划,于你而言,完全无关紧要。”
那双漆黑眼眸安静注视着她,清音知道她有在认真听,掌心下,心脏跳动的力道愈发急促。
“可有时候,是一时心血来潮,突然想逗逗我也好,觉得无聊,想拿我当乐子也罢。你表现得对我格外宽容,容忍度极高。”
“你对我的态度相当割裂,在意又不在意,需要又不需要。你总是忽冷忽热,让我患得患失。一切都像是一时兴起,捉摸不透,让我没有半分安全感。”
清音慢慢呼出一口气,卡在胸口那些糟糕的情绪并未消失。
有些事不是不去想就不存在,如鲠在喉,在每时每刻吞咽的疼痛中,大咧咧彰显自己发炎溃烂的存在感。
她靠在墙上,怀里太空虚了,长臂一捞,将剑用力抱住。她望着沈曦照,笑扯不出来。她不能靠近她,否则她就只想更迫切抓住她的手,更紧地搂住她的腰。
恨不得将她整个人勒断,彻底掌控在怀里,想用伤害她、让她痛的方式,来确认自己在她心中的位置,不想再承受任何她赐予她的不安感。
“不讲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清音微微偏首,微笑起来,剑柄深深嵌进掌心,她压下心口快要溢出来的黑暗情绪,望着她的眼神十分柔和。
既然已经知道对方无所谓的态度,那她心中自然有数。不能操之过急,猎人最重要的就是耐心。万一猎物没抓到,先吓跑对方,让自己的计划全盘皆输,可就太糟糕了。
“东塔内的剑阵,应该有催化作用,会催化除灵力之外的其他异种能量。”
谈到正事,沈曦照抬眼望来,不再关注袍身上这块令她浑身难受的污痕,在桌旁坐下:“原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