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深玄:“五千字,您编的出来吗?”
诸野一顿。
谢深玄又道:“今夜只到亥时,您不会要编到亥时吧?”
诸野:“……”
“诸大人,写检讨我也比您擅长,还是我来吧。”谢深玄挽了挽衣袖,道,“小时候不知给夫子写过多少了,你们谁也没有我能编。”
待小宋再带着晚膳回来时,谢深玄已起完了这检讨的粗稿,正交到诸野手中,请诸野稍作修改,他再来润色。
方才小宋便已觉这屋中没有多余之处摆放饭食了,这一回他带着晚膳过来时,还带来了谢府内的两名散役,搬来了一张小竹桌,摆在谢深玄他们摆放纸笔的桌案之旁,小宋再将饭菜一一摆放上桌。
诸野有些惊讶看着他们,这饭菜丰盛,实在有些出诸野所想,怎么看也不像是普通的晚膳,可他知道谢家实在有钱得很,谢深玄最近又在调养身体,这对谢家而言也许正常,他正要收回目光,谢深玄却又颇为惊讶扫了那饭食一眼,忍不住道:“今日过节?”
小宋挠挠头,道:“是高伯吩咐的。”
谢深玄:“不过节这么丰盛?”
“高伯说……呃……今日难得少爷您要和诸大人一块用膳。”小宋小心翼翼道,“我很努力拦着他了!”
谢深玄:“……”
谢深玄又看那两名散役搬来了两把靠椅,摆在竹桌之旁,除了饭菜外,他们竟还带来了一壶酒,令谢深玄不由再叹气,道:“小宋,我与诸大人都不能饮酒。”
他虽伤已痊愈,可贺长松多加嘱咐,令他忌口调养,多食清淡,莫要饮酒,他每日还在用药,自然不好喝酒,诸野就更不用说了,只怕他身上的伤处还未完全愈合,这等情况更不可饮酒,也不知高伯为何要将这酒拿过来。
小宋更加尴尬,只好挠头,道:“少爷,高伯说……呃……”
谢深玄:“说什么了?”
小宋:“花前月下,当然要有美酒啦。”
谢深玄:“……”
谢深玄不由微微抬眸,透过敞开的屋门,看向院中。
那满地杂乱的枯草,在屋中昏暗灯火的映照之下,扭曲成各种可怖的形状,院中那枯树更是如同张牙舞爪的怪物,空中的月光也早被乌云完全遮蔽,什么花前月下?此处没有花没有月,他二人还均有伤病在身不得饮酒,高伯心中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玩意,表兄不在家吗?这也不拦一拦他?
小宋只能冲着谢深玄干笑,谢深玄无可奈何,令小宋将那酒带回去,菜也撤了一些,他们今夜可有无数事要忙,怕是没工夫享受,而后他又将那两名散役打走了,方才回眸看向诸野,问:“诸大人,初稿您已过目,可有何处还需修改?”
诸野摇了摇头,再小心看了谢深玄一眼,道:“先吃饭吧。”
谢深玄点了点头,待用了晚膳,他便将那要交于皇上过目的检讨初稿润色扩充,竭力忍住自己心中往检讨内写几句责骂皇上话语的冲动,好容易誊写完毕,方交到诸野手中,道:“你我二人各自抄写便好。”
诸野与他的字迹本就相似,他又有刻意对诸野字形的模仿,诸野只需依照他寻常的习惯来抄写检讨便足够了,谢深玄自己翻了诸野抄的几页字迹,照着模仿上了几遍,便几乎能令自己的字同诸野完全相似,他便也照着他写好的检讨抄了起来,一面又有些管不好自己的嘴,总想对诸野这字迹议论上几句,他清清嗓子,微微抬眸,正欲开口,却又觉诸野竟正在微微眯眼看着他。
那目光总令谢深玄觉得有些吓人,将要出口的话语一瞬便又被堵了回去,诸野也好像被谢深玄的举止吓了一跳,匆匆移开了目光,如同被夫子抓住走神的小娃儿一般,急匆匆将目光转回手中正在抄写的检讨上。
谢深玄清了清嗓子,生硬憋出一句:“诸大人,若……若谢某写得有问题。”
诸野冷静回答:“不会有问题。”
谢深玄:“那……那就好……”
他二人又沉默写了好一会儿,一时之间,屋中只听闻翻动纸页时的沙沙声响,谢深玄总觉得太过安静,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他与诸野之间似乎没什么闲话可谈,他连一件事都想不出来,只得再将注意全都放在面前的纸页上,如此又写了不知多久,他已觉得有些手酸,方再抬起头来,朝开着的门扇之外看了看。
夜色已深,天上蔽月的乌云已散了大半,院中终于见了些月光,能令他看清如今院中的光景,只是天色愈晚,这院中吹来的风便越凉,仲春的天气,夜中的风实在凉得很,起初谢深玄还能忍着,可渐渐便觉得一双手被冻得冰寒,握笔时已有些微僵,他便停了笔,稍微搓了搓手。
诸野几乎一瞬便抬眸看向了他,那语调稍有犹豫,可还是不由微微蹙眉,道:“你……令小宋去取件衣服过来吧。”
“不必。”谢深玄同他笑了笑,道,“离亥时也不过多久了,诸大人您可下过‘逐客令’,我将手头这份抄完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