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东吴,建业。
恢弘的吴侯宫殿,门口的仪仗吹起了号角,敲响鼓钟。
这是江东的某种仪式,用激昂、振奋的声音,引领那些死在逍遥津的英魂找到归家的路。
大臣们惶恐的肃立在朝堂上,俨然,大家都听说了那“张辽威震逍遥津”的消息…
所有人的脸色并不好看。
一些人昨夜都没睡好…
比起其它的公卿,为的张昭与鲁肃,更是提前知道,这一次廷议的目的。
他俩眼观鼻,鼻观心,沉默不语。
吕蒙看了蒋钦一眼,蒋钦则望向凌统。
却见哪怕是此刻的凌统,尤自怒目圆瞪,还在为他死去的那三百亲兵而愤恨不已。
整个朝堂上的气氛格外的沉寂且悲壮!
孙权缓步走到朝堂宝座上,许多文臣几日不见主公,现他变得憔悴了许多,也更阴郁了许多。
“近来,我东吴接连出了几件大事,合肥一败、逍遥津又败,是我东吴之不幸,长沙、桂阳、零陵三郡,这到手的城郡,却又让了出去,甚至,如今道义都站在了刘玄德那边,借荆州一事从此彻底封存…”
孙权的话痛心疾,讲到这里时,他加重了语调,“万幸,这一切祸端的源头,孤找到了,便是江陵城洪七公布下的那合肥赌约,今日召集诸位爱卿,便是要给诸卿一个交代,宣——诸葛子瑜!”
门口的宦官扯着尖锐的嗓子:“宣诸葛瑾上殿!”
诸葛瑾缓步走入朝堂,他的儿子诸葛恪也跟来了,却是站在门前,不能上前…
孙权看着诸葛瑾,眯了一下眼睛,面露复杂的表情,诸葛瑾深吸一口气,恭敬地向孙权跪下俯叩拜:“臣诸葛瑾拜见吴侯,吴侯千秋无期。”
“平身。”
诸葛瑾站起来,一言不的平视前方。
孙权开口了,言语间多出了几许冷冽,“你可知罪?”
“臣知罪!”诸葛瑾如同能读出孙权的心思,他展了展眉:“臣受‘洪七公’蛊惑,将此‘合肥赌约’报送于吴侯,这才有东吴的推波助澜,将消息散播于江东、荆州、益州…致使合肥整个南境约定成俗,更至使合肥一败后,长沙三郡再难讨要,借荆州一事也无从提及,臣有罪。”
此事虽东吴早已传开了,但听到诸葛瑾的话,还是在朝堂上引起了一片轻微的唏嘘惊叹。
所有人带着惋惜之色望向诸葛瑾,这惋惜中难免会带出几分同情。
也有人齐刷刷的把目光望向诸葛恪,有一种说法,这合肥赌约,推波助澜,是诸葛恪提出来,告诉他父亲的。
而这本没什么,甚至就在昨夜“逍遥津”的战报传回前,众人依旧认为诸葛恪是奇才,他这一计是奇策!
那时候,人人提及诸葛恪,俱是“蓝田生玉”,毫不吝惜赞美之情。
可谁曾想…
站得越高,摔得越惨!
此番,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集中在诸葛恪身上。
而诸葛恪嘴角含着一丝讥讽的笑,无动于衷。
孙权朝左右使了个眼色,有宦官捧着那“合肥赌约”的“布告”在朝臣面前一一走过。
诸葛瑾也稍稍侧目看了一眼,那布告上的文字跃然眼中。
——“若东吴国主北伐汉贼,能夺下合肥一郡,荡寇将军关羽当履行‘湘水为界’之约,从此江夏、桂阳、长沙三郡归于江东;”
——“倘东吴国主不能夺下合肥,湘水为界之约就地废除,至此之后,荆州与东吴无干!特此布告荆州百姓。”
这些内容,让诸葛瑾眼眶微微一红,他立刻又抬起眼睛。
而孙权之所以再度拿出这“布告”,他的目的再明确不过,就是要甩锅,将“十万大军丧胆还”、将“合肥十万送人头”这事儿彻底掀过去。
他孙权是东吴国主,他不能背上那“无能”的骂名…
可终究,这骂名需得有人去背啊!
——『诸葛子瑜,抱歉了!但,孤没有选择!』
心念于此,“砰”的一声,孙权拍案而起,他指向诸葛瑾。
“来人,将那东西带上来!”
孙权一声吩咐…
殿上卫士起身应诺,宫门敞开。
伴随着“啊啊啊——呃——”的奇怪叫声。
一只浑身黑漆漆的毛驴被领了上来,众人纷纷望向这毛驴,却见毛驴的头上贴着一张字条:
——此乃诸葛瑾!
这…
鲁肃惊慌的抬头看了孙权一眼,心里嘀咕着:『主公是要借羞辱诸葛子瑜,将逍遥津的败果彻底翻篇过去么?可…这对诸葛子瑜…太残忍了!』
当即,鲁肃只觉得脑中一晕,身子一闪…脚步一个踉跄,病弱的体躯险些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