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歡子白了春杏一眼,用袖子擦淨汗水,生怕這不雅的味道將主子衝撞了去,這才躬著身子湊過來,聲音猶自不可置信:「乾清宮剛傳出諭旨,將郭絡羅格格的姐姐召進宮來。」
郭絡羅氏?盛京那邊來參選的秀女,進宮也有小半年了,一進宮便得了康熙的盛寵,馬佳氏被禁足後,郭絡羅氏的栩坤宮更是風頭無兩,連佟佳氏都避開?一射之地?,這等盛寵,求康熙下道?聖旨,將家中姊妹招進宮來,雖說?有些不給鈕祜祿氏臉面,但?鈕祜祿氏畢竟不是皇后,郭絡羅氏的做法倒也說得過去,就不知小歡子為何如此詫異,他在宮中見過的事情也不少了。
種種念頭?在雲珠心中盤旋,覷見雲珠微微擰起的秀眉,小歡子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這才將重頭?戲道?出:「諭旨是特意將郭絡羅格格的姐姐召入宮中,以後栩坤宮便有兩個郭絡羅格格了。」
「怎麼會?」夏荷驚呼出聲,然後才反應過來,忙用雙手捂住唇,大大的眼睛左顧右盼,很是慌亂。
雲珠皺著眉頭?,郭絡羅氏的消息重要,但?沒那麼重要,比起細究康熙後宮又進人的種種,夏荷的失態更讓她放在身上,畢竟夏荷是日日陪伴著她的宮女,是她在這宮中最親近的人之一,萬不能出了岔子。
將郭絡羅氏的事情放下,雲珠默默的注視著夏荷。
夏荷慌忙跪了下來:「主子恕罪,奴婢不是故意失儀。」
雲珠柔柔地?笑著,看著沒有絲毫的攻擊力,很是溫柔可親。在她旁邊的矮几上,上好的毛尖在紫砂壺中翻滾,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穩穩地?執住茶壺,細長的水柱倒入茶杯,發出悅耳的吟唱。
細長的手指捏著杯子,遞給夏荷,雲珠語氣輕柔:「我進宮也有一年多?了,自認為不是個嚴苛的主子,有什麼事情盡可以直言,無需擔心。」
夏荷咬著嘴唇,終於下定決心,她湊到雲珠耳邊,聲音低得不能更低:「主子,我有個關係好的姐妹在栩坤宮中,她說?郭絡羅格格好些日子睡不安穩,噩夢連連,萬歲爺在的時候尚且還好,萬歲爺不在的日子裡?,經?常半夜裡?驚醒過來,再不能睡著。」
怎麼會如此?雲珠和?郭絡羅氏每日在永壽宮也能打個照面,每次看見她都是濃妝艷抹,顧盼神飛的樣子,絲毫看不出私下裡?被噩夢所驚擾著。
「許是郭絡羅格格入宮後不適應?」柳葉般的眉頭?再次擰緊,雲珠猜測道?。
夏荷左右看過,確實?沒有外人,這才搖頭?:「且不是這個原因。」
不等雲珠追問,夏荷便用更加小聲,小到微不可聞的聲音說?道?:「我聽說?那天御膳總管受刑的時候,郭絡羅格格不小心誤入看見了,受到了驚嚇。」
雲珠瞪大眼睛,身子驟然往後仰地?看著夏荷,直把夏荷看得漲紅了臉,賭咒發誓自己沒有將雲珠的事往外說?,這才找回了神智,安撫道?:「無需擔心,我沒有疑心你?。」她只不過為了這個寸勁而驚訝罷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這件事情這麼長時間?了,怎麼我一點風聲也沒有聽見?」雲珠納悶不已?。
「聽說?萬歲爺當天便下了封口令,讓所有人都不許外傳,我那姐妹也是嚇得厲害,找奴婢開?解,奴婢這才知道?這件事。」夏荷的手指緊緊捏著袖子,泛出青白之色。
原來如此,這等秘事,自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夏荷認為知道?這件事情對主子沒什麼好處,便將事情深埋在心中。
雲珠既已?說?過不會追究,便也沒揪著夏荷不放,那就剩下最後一個不解的事情了:「既然你?早便知道?了郭絡羅氏夜不成寐,萬歲爺召她家?姐姐進宮不也順理成章麼。」
「可,可是,」夏荷想了想,還是將她聽說?的消息道?出:「郭絡羅格格的姐姐,是守寡在家?呀。」
「這有什麼。」雲珠不以為意:「咱們宮中可沒有那些講究,不過守寡而已?。」
見著雲珠雲淡風輕的樣子,夏荷欲言又止,終究還是沒有那個膽量觸及宮中的忌諱,將話咽回肚子裡?。
夏荷不敢說?的話,這紫禁城中總有人敢說?。
不遠處的景仁宮正殿裡?,佟佳氏喝著冰涼的酥酪,心頭?的火卻一點也沒有熄滅。
「表哥這是在想什麼,被栩坤宮那人迷得失了魂,連寡婦都接進宮中,這是想再弄出一個關雎宮宸妃嗎!」
「娘娘慎言。」佟佳氏話音剛落,趙嬤嬤慌得跳了起來,連忙環顧四?周,見室內只她們兩人,其他宮人都被揮退,跳到喉嚨口的心這才掉進肚子裡?,仗著她奶過佟佳氏的情分,少不得說?上幾句:「娘娘,我知您心中不滿,但?這上面還有人盯著呢,這宮中有些事萬不能提。」
見著趙嬤嬤指向慈寧宮方向的手勢,佟佳氏撇了撇嘴,自覺失言,嘟囔著轉移話題:「這麼荒唐的事情,我們那位恨不得將《女德》頂在頭?上的賢后,怎麼不諫言了?」
佟佳氏終於不在作死的邊緣試探,趙嬤嬤欣慰還來不及,趕緊便順著她的話說?了下去:「鍾粹宮那遭之後,我瞧著那位樣子便不對了,這些日子冷眼看著,心氣好似都散了。」
「真是沒用。」佟佳氏冷聲評價,真不怪她看不上鈕祜祿氏,從進宮開?始便彆扭的不成樣子,總是一條道?走?到黑,等到撞到頭?破血流了,扭頭?又去了另一條死胡同,鈕祜祿氏也只是占了家?族的便宜,不然這等心性,又如何能為大清朝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