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康熙沉沉應了一聲,彎下腰將手伸出。
梁九功跟在康熙身後,驚訝地瞪大了雙眼,他自小就和萬歲爺一同長大,從沒見她做過如此紆尊降貴的事情。
雲珠怯生生地將手遞出,搭在康熙的手上,借力站了起來。
掌中的手柔軟細膩,如玉般溫柔,卻也如玉般冰冷,康熙皺眉,沉聲喊道:「梁九功。」
梁九功察言觀色,忙將手中抱著的鑲滿寶石的手爐雙手遞了過去,康熙接過手爐,塞進雲珠的手心。
熱氣陣陣湧上,凍得蒼白的手指恢復血色,雲珠的臉頰上也染上了艷色,康熙滿意地點頭,吩咐梁九功將雲珠送回宮殿,這才帶著人匆匆離開,看方向是要去慈寧宮請安。
梁九功將雲珠送回永和宮,激起了好一陣討論,這簡直就是在後宮中投下石子,將看似平靜的後宮再次攪動。
吶喇格格的宮中碎了一批瓷器,忙忙叫著內務府的人換,馬佳格格失手打翻了盛藥的碗,慌著使人重熬藥,春杏和夏荷更是設了供桌,將手爐供在上面。
這一天裡,宮裡就沒平靜下來。
當天晚上,當敬事房太監端上牌子時,康熙心念一動,伸出了手。
第8章綠頭牌
此時清宮中的后妃不多,敬事房呈上的綠頭牌也就三四排的樣子,康熙很容易便找到了雲珠的牌子,伸手便要翻過。
剛觸到牌子還不待動作,喧譁聲突然傳來。
懸在綠頭牌上方的手一頓,轉頭疑惑地看向梁九功。
冷汗一滴一滴從梁九功頭上掉下,萬歲爺向來喜靜,此等喧譁必定讓主子不快,作為乾清宮的管事太監,這個瓜落是免不了。
哪個小兔崽子這麼不懂事,讓我知道了要你好看。梁九功帶著怒意走到大門處。
門口被侍衛攔住的,是太子的貼身服侍宮女杜鵑。
杜鵑一臉慘白,看見梁九功高聲喊道:「梁諳達,太子高熱不退。」
「怎麼回事!」不等梁九功回稟,暖閣中的康熙隱隱約約聽見「太子」二字,立時大步走到門口,厲聲質問。
帝王威壓將杜鵑震懾地說不出話來,跪下地上不斷磕頭,康熙乾脆越過眾人,向著太子居住的東配殿大步而去,杜鵑抬頭時,只見金色的大氅被風吹起的衣角。
敬事房太監端著綠頭牌,一時進退兩難,跪在地上等了一個時辰,只見東配殿裡燈火通明,康熙並沒有回來的意思,這才躬著身子將綠頭牌送回。
冬日天冷,氣候又干,小兒最易得病,太子這一病,便病了好幾天。
康熙兒子很多,但活下來的很少,作為先後留下的嫡子,無論從政治上還是情感上,他都珍重非常,一時間戰戰兢兢起來,事無巨細地照顧著太子,再沒有臨幸後宮的心思。
雲珠還不知道,差一點點就要被康熙召去臨幸,依然在永和宮後殿裡過著自己的小日子。
臘月里年味愈發濃了起來,宮人們將宮室灑掃地一塵不染,更有那等巧手的宮人,找來紅紙裁出窗花,花鳥蟲魚各種花樣晃花人眼。
雲珠也帶著宮女們將殿內上上下下掃了乾淨,又將庫房裡的東西盤點了一番,宮中也算大方,作為格格,她一年能分到二十匹料子,每日裡還能分到豬肉五斤,鵝半隻,雞一隻,吃食自然是留不下來,但這二十匹料子,被她好好地收在箱子裡。
「春杏,將這些布拿出來,我看看這些料子做什麼衣服合適。」
聽了雲珠的吩咐,雲珠立時將這些布抱了出來,二十匹料子可是不少,將榻鋪了個嚴嚴實實。
雲珠饒有興致地逐一翻過,內務府也是有心了,給她送過來的料子都是些鮮嫩的顏色,諸如寶藍、大紅、月白、翠綠等等。
「這兩匹素緞,做兩身寢衣。」
「這匹楊緞,做件宮裝。」
很快,雲珠便心情愉悅地將這些料子的未來定了下來,對春杏逐一吩咐。
春杏咬咬唇,欲言又止地看著雲珠。
「怎麼了?」雲珠是個寬容的主子,只要宮人沒做出背主這種大事,她是不吝於自己的耐心。
「格格,過段時間便要過年了,除夕的晚上萬歲爺會在後宮開宴,往年裡格格們都會給主子們送上自己的繡品,還有太皇太后、皇太后、萬歲爺的聖壽,也得送些繡品,是不是要留出料子。」
春杏猶豫著將話說完。
雲珠恍然,她畢竟不是古代人,雖說她也處處小心時時在意,但對於現當時的規矩風俗還是不那麼熟悉,若不是春杏的提醒,真真要出大紕漏。
春杏還在一臉忐忑的看著雲珠,作為下人,在主子做決定的時候,她只要聽從就行,像她這種行為,嚴格來說是冒犯了主子的威嚴,若主子脾氣差點,交給慎刑司打一頓都不冤,但短短几天的接觸,春杏感覺面前的主子和她見過的其他主子不同,對所謂威嚴看得不是那麼重,想到雲珠剛剛進宮,對很多事情半懂不懂的,還是鼓起勇氣提醒。
看著春杏的忐忑,雲珠驟然笑了起來,白皙的手握住春杏,將手上的銀鐲子褪下,塞進春杏手裡:「你說得對,是我疏忽了,還好有你記著這些事。」
復又提高聲音,對著夏荷和小季子小歡子說道:「你們也一樣,平日裡都多留心幾分,有我沒想到的地方及時提醒,做得好的都有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