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舱中没有可以看时间的地方。因为封闭,甚至也看不出白天黑夜。这样的环境会让人有一种时间凝固了的错觉。仪三妹唯一能够确认时间正在流失的,是那具逐渐发臭了的尸体。
以及自己早就吃完的食物。
尸体上的肉早在发臭前就已经被割得七七八八。跟随沈三的那些人刚开始还吃着会干呕,后来馒头逐渐减少后,竟然开始自己趴在那身躯上咬下肉来吃。沈三纵容着他们。到了馒头完全吃完了之后,他们已经能够和沈三一起嘬着骨头谈笑聊天了。
水已经喝完了。食物也没有了。仪三妹和另一个拿了食物独自躲在船舱一边的刘二也都已经饥肠辘辘,更别说那些瘦弱的小孩们,都已经饿的完全没有力气坐起,只能够勉强半靠在墙边。
极限。
这个时候有任何的动作,都会成为血色的导火索。
仪三妹还抱有一点幻想,期盼的看着大门方向。毕竟他们都是要送往臧爻宗的,在她浅薄的知识里,臧爻宗就是吃饱穿暖能够活着的代名词。虽然不知道什么是材料,但是起码听起来他们也是重要的。
可是,除了愈加臭气熏天的尸体,什么也没有改变。
臭气使人烦躁。而饥饿更加剧了人智力的丧失。一个瘦得像干草的孩子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的环境,踉跄着扑到舱门边想要硬扒开门。但是门却纹丝不动。他又开始捶门,渐渐的哭喊声起了又落。
要是惹怒了外门大人会怎么样?外门大人会不会理会我们?仪三妹和所有人打起精神盯着那个孩子,但直到他哭的嘶哑,也没有人稍微应一声。
();() 没有人理会我们。意思是没有食物和水的补充,等同于宣判了死刑。
理智的丝线,终于断裂。
先暴起的是沈三手下,吃肉最多的王老七。他发育的明显比其他人快了一大截,这几天吃生肉使他眼中凶性更甚,几个快步冲到门口,一把就将干草样的人提在半空中。
仪三妹知道他们是不会将肉食分给九人外的其他人的,而如果现在不补充力气,后面捕食就会更加困难。要趁着还有力气的时候获得食物。犹豫了一下,她决定现在还是不用匕首。
她站起身,正好和刘二对视一眼。两人心有灵犀般开始巡视舱内,寻找猎物。
沈三九人力气十足,凶性正盛。仪三妹眼下还没有把握去触怒这些手上沾血的家伙。眼见王老七把手里那人扔到人堆中被埋没,仪三妹几乎动摇了。
可是对上沈三的眼睛,她又立即清醒过来。
完全失去力气的九只小羊已经有一只化作食物,剩下的八人瑟瑟发抖。仪三妹和刘二选定了一个外围的人。他已经饿得奄奄一息,被刘二猛然钩住脖颈一拖,轻而易举地就落入他们两人的手中。
但是刘二和仪三妹一时之间都不敢动手。仪三妹抓着他纤细的手腕,能够感知到那虽然微弱却仍旧跳动的脉搏。
他还在挣扎着,他也不想死。
谁都不想死,可是我们又为何要这样互相盘剥?这样的想法只是在仪三妹的大脑中一闪而过。她敏锐的感知到投射在这个角落里的视线逐渐变得多了起来,包含着戏谑和恐惧。
();() 大家都在看着,他们到底有没有勇气杀了这个年龄和他们相仿的人。现在他们的一举一动,很大程度上会决定他们的生死机遇。
刘二紧张得几乎要把胆汁呕出来。他捁住脖颈的手臂颤抖的放松了,察觉到有一线生的希望,那人的挣扎愈发强烈。
大滴大滴的汗水从仪三妹的额头滚落。她察觉到刘二态度的松动。这一刻,她心中充满了对刘二的怨恨。
但是下一刻,她的怨恨还是消散了。她看着自己的手,明白刘二和她一样都不愿意真正的手沾鲜血。这就像一个象征,一条决不能跨过去的线。但是有人恶趣味的逼迫你,在自己的命和这条底线之间选一个,而你却没有跳出这个选择的机会。
仪三妹开始深深的怨恨臧爻宗。
她深呼几口气,坚定了面容推开刘二。失去刘二的掣肘,那人立刻手脚并用想要爬开,却被仪三妹扑在原地钳脖一扭,咔的一声。
刘二腿一软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仪三妹抓起手中软绵绵的躯体,一口狠咬在那稍微柔软的上臂上。喷射的血液被她全部吮吸,她的眼睛恶狠狠盯着沈三那九人,直把他们逼得移开目光。
仪三妹知道,自己跨过了那条线,此生再也不会有机会弥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