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喜吓得浑身一颤,忙转过身,看到祖奶奶和姨母笑意盈盈的样子,霎时面红耳赤,支支吾吾地喊了声“祖祖奶奶,我我我没有”
老夫人瞧瞧梁寒,笑意从眼底溢出来,又望着见喜说“没有什么”
见喜羞得没脸见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梁寒侧过身看到顾渊,朝他躬身拱手,又朝老夫人这边拱手“晚辈梁寒,见过贤妃娘娘,见过顾大人,老夫人。”
顾渊颔回礼,细细打量下来,才现他曳撒上绣着精致的飞鱼纹,的确是锦衣卫统领的常服,而不是司礼监掌印所用的蟒纹,还算有心。
红木箱摆了大半个院落,齐齐整整,梁寒让众人退下,然后转向顾渊道“晚辈此来,是为补齐娶妻的聘礼。”
顾渊皱起眉,捕捉到“补齐”这话的深意。
原本见喜无父无母,不需三书六礼那样繁复的礼仪,可如今多了娘家人,又贵为公主,该有的礼数是少不了的。
梁寒的意思是,今日他来并非求娶时的纳吉,只是尽未尽之礼。
因为他二人早已在宫中结为夫妇,圣旨一下,君无戏言,见喜早已经是她的妻子,这一点板上钉钉,毋庸置疑。
细想到这一层,顾渊心中有些不快,可对方是顾家的恩人,心中那把礼义的标尺让他做不成以怨报德之人。
思量片刻,仍是先遣人去唤桑榆,又将梁寒引入内堂,“梁大人请。”
梁寒颔应下,举手投足尽显君子端方,与平日里冰冷阴鸷的模样大相径庭。
见喜的目光时不时往他身上瞟,老夫人都看在眼里。
待众人坐定,桑榆过来替梁寒换药,一瞬间满屋都掀起淡淡的血腥味。
伤处用针线缝合,翻卷的血肉仍然触目惊心,一旁的侍女吓得面色惨白,慌忙偏过头去不敢多瞧一眼。
见喜紧紧盯着桑榆的动作,又抬眸觑他透白的脸色,一颗心七上八下,不知怎么开口。
梁寒却很是平静,待伤患处重新包扎好,便不动声色将衣袖放下,叹声道“晚辈没有大碍,这是这些日子出京办事,忽视了伤口的休养,耽误这么些日子还未痊愈,恐怕要留疤了。”
说完望着见喜,眼里流露出淡淡的遗憾情绪。
见喜瞪了他一眼,心疼又生气。
底下人奉茶上来,顾老夫人和声问道“你家中如今有几口人,父亲可也在朝为官”
梁寒眸光略微黯淡,恭声道“晚辈无父无母,只有宫外几处宅院,这些年也在外置办了一些产业,家中勉强还算富足,公主进府也不用伺候公婆,万事都由她做主。”
见喜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地朝祖奶奶笑了笑。
这样的条件说出来,天底下怕没有哪家姑娘不动心的。
可越是天衣无缝,顾渊心中就越是疙瘩。
身着飞鱼服,当真是一副锦衣卫的装扮,怕是将顾府瞒着老夫人的事儿都打听清楚了。
也是,堂堂东厂提督,听墙角是他的职责所在,这点谁都及不上他。
朝中有官职,在外还有私产,可不是天上地下都难觅的好条件
非但如此,还往顾府治伤来了生怕旁人不知道他为公主受过伤、留过疤。
屋内的女眷显然被他糊弄过去了,三两句话的功夫,引得众人满眼心疼,再瞧老夫人的眼神,恨不得将他当做亲生的曾孙儿看待。
顾渊心中叹口气,这梁寒年纪轻轻便坐上司礼监掌印的位置,心思之深,当真不是寻常人招架得住的。
可见喜是个简单的姑娘,在这样极度聪明又极度危险之人身边,哪怕他能护她一世周全,顾渊也不会放心。
只是一抬头,望见姑娘笑靥如花,这些天来黯淡无光的双眸荡漾起灼然的光彩,顾渊心中又矛盾起来。
若是自己的女儿,顾渊恐怕也不会考虑这么多。
可这是兄长的外孙女,是多少人千辛万苦保下来的孩子,一切的祸端起于顾延之的歪念,他已经对不住这孩子,如若不能给她世上最好,他更没有面目去见地下的兄长。
沉吟半晌,顾渊还是肃声道“公主的婚事关乎江山社稷,如若出什么岔子,那些阁臣会怎么想,天下百姓又会怎么说梁大人该明白老夫的意思吧。”
贤妃与见喜面面相觑,见喜咬了咬唇,垂下脑袋沉默不语。
梁寒依旧面色平静,侧瞥一眼见喜,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晚辈今日来,心中自是有了万全之策,可保公主一世无忧。”
他并非大言不惭之人,说有对策,定然是胸有成竹无疑。
微顿片刻,复又坚定道“公主于我非一宵恩爱,而是掌上珠、心头血,九重春色、泱泱江水也远不能及。只要晚辈在一日,旁人不可动她分毫,还望顾老成全。”
语气沉着而冷静,目光也不闪不避,说的却是世上最动人的话语,连顾渊都忍不住微微一怔。
见喜眼中闪过柔和的泪光,对上他温暖而坚定的视线,心中更似一湖春水慢慢荡漾开来。&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