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梧知道,督主向来雷厉风行,说一不二。
倘若是她遇到埋伏,或是东厂任何一位档头遇到危险,不用多说,督主也能将敌人碎尸万段。
无他,“犯我一分,百倍偿还”,这是他的原则。
可若是夫人开了口,阎王殿里也能将人救回来。
夫人有自己的一套道理,只要她说,督主便肯听。
这就是区别。
以往她一心认为喜欢便是赴汤蹈火、马是瞻,只要他心里痛快,做什么都是对的。
可夫人不大一样。
也许就像她说的那样,她不愿旁人恨他、怨他、辱他,这比伤在身上更难过,所以宁愿拂逆,也要帮他减少无端的杀戮,减轻这一身罪孽。
她的喜欢,在这面前应当是自惭形秽的。
妃梧在心里长吁了口气,抬眸瞧见她百无聊赖,忽然想起方才箱笼内叠放的话本,便提议道“长栋今儿从书斋买了话本,奴婢拿来给夫人看看,兴许能生出几分睡意。”
见喜忙点头道好,妃梧便将扇子搁在春凳上,转身去木箱中取书,翻看两本后挑了白蛇传,却现话本下压着薄薄一册春图,再翻两下,又见一册。
妃梧手顿了顿,一时不知该拿哪一本过去。
买书这事儿是长栋办的,书也是长栋搬过来的,可妃梧直觉长栋不会擅作主张,那就只能是督主
原来画
册是重点,话本才是拿来欲盖弥彰的么
想到此处,妃梧还是有些犹豫,斟酌了下词句,向见喜道“夫人是想看故事,还是想看绘本”
见喜眨了眨眼睛,摊手道“都可以,要不先看绘本吧。”
东缉事厂。
番子带回来的,是在外头寻了整整两年的人。
此人名唤韩敞,是当年兵部侍郎顾淮府上的一名幕僚,也是顾淮与靖王相互勾结最为关键的人证。
建宁年间,兵部下辖五军都督府,京中卫所的数万兵力皆可凭兵部侍郎印信调动。
适逢靖王犯上,大军直逼京城的紧要关头,这韩敞竟拿着调兵遣将的印信入五军都督府假传诏令,直接引卫所出兵延迟,一度军心不稳。
先帝为此震怒,下令捉拿此人,可韩敞却在假传诏令之后失了踪迹。
这韩敞在京中亦有些声名,与顾淮名为主仆,实则情同兄弟,先帝早前也有耳闻。
战事最终有惊无险,靖王死于乱军之中,顾淮也断然表示对韩敞一事全不知情,可口说无凭,如何能够平息帝王之怒
凭借韩敞与顾淮的亲密关系,加之那韩敞携带印信自此销声匿迹、生死未卜,即便人证物证不足,顾淮这勾结乱党的罪名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京官与藩王勾结是大罪,何况是有调令职权的兵部侍郎。
先帝直接在朝堂撂下一句“午门杖毙”,而后圣眷正浓的顾淮之女顾昭仪亦被打入冷宫,次年就在宫中病逝了。
贤妃的父亲虽与其兄顾淮同朝为官,却是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光禄寺少卿,因此未受牵连,可也因兄长一案气急攻心吐了血,自此卧病不起。
这是贤妃心中长久以来的疙瘩,即便她嘴上不提,赵熠也明白。
不论当年真相如何,他都要重新彻查此事。
若顾淮当真是冤枉的,他会还顾家一个交代。
早在亲政不久,赵熠便令梁寒暗中调查当年顾淮一案,尤其用尽一切手段也要找到当年假传诏令之人。
派出的暗探两年内走遍大江南北,终于在浙江严州府辖内一处破败的关帝庙内现了韩敞的下落。
只可惜,番子找到的已经是一具腐臭的尸体,且身上并未搜寻到当年的印信,唯有右臂隐见的胎记能确认其人正是消失十余年的韩敞。
据仵作所言,此人腹中尚有残余的鼠药,应该是在破庙之中误食而亡。
十几年前的大案,能寻到人实属不易。
或许还有东厂之外的势力同时在寻找此人,又或许是旁人故意引他现此人,想让他断了查下去的念头。
眼下人证已死,唯一能还原当年真相的,似乎也只有那一枚消失的印信了。
梁寒盯着那具腐尸,沉吟良久,吩咐道“世上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偏偏在你们找到人之前服药而亡,继续查,尤其盯紧魏国公府,那印信便是石沉大海,也要给咱家捞出来”
从东厂衙门出来时已近丑时,梁寒正欲翻身上马,耳边忽有夜风肃肃呼啸而过。
再一凝眸,几十片拇指大小的竹叶刀借着劲风齐齐飞射而来,梁寒猛一闪身,轻点马背飞身而起,下一刻,那锋利的薄刃已从马上横削过去,撕裂的马鸣声登时炸破了整个暗夜。
手中剑鞘出手一挥,“哐当”几声脆响伴着刀刃的寒光,另外几枚竹叶刀亦被打得四零八落。
刺客见未得逞,并不恋战,正打算从暗处撤离,然埋伏在东缉事厂内外的番子一现动静,登时从各处暗角拔身跃起,一拥而上,寒光在漆夜撕开一道道口子,不出半晌功夫,那些黑衣人已在面前叠尸成山。
为的黑衣人尚有一口气在,迎上梁寒阴毒森沉的目光,立时咬破口中毒囊,闷哼一声倒在血泊之中。
这些此刻几乎都是各府豢养的死士,经历多了,也就无关痛痒。
二档头奔上前来,瞧见他脖颈间横出一道两寸长的口子,虽渗血不多,瞧着却触目惊心,“督主您受伤了”
梁寒皱了皱眉,抬手在脖间抹了下,鲜浓的血色绽于指尖,忽令他心情畅快起来。
回去吓吓姑娘,也不错。,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