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有些无所适从,只盯着手边的琉璃盏,而赵熠的视线也跟着她的方向,看向了花梨木桌案上的墨痕尚新的佛经,眸色一暗。
“太后让你抄佛经了”
她偏过头,温言道“太后身子欠安,这是我应该做的,何况先前在承恩寺的时候,也是日日抄写佛经,早已习惯了。”
两人一直是如此,他不在她面前自称“朕”,她也从不在他面前称“臣妾”,一切都好像怪怪的,可又好像只能如此。
赵熠不动声色地将擦完的绢帕从她手上拿开置于一旁,贤妃这才暗暗松了口气,手指蜷缩在掌心,默了默,笑问“陛下喝茶吗”
赵熠说了声“好”,顺势趺坐在贵妃榻上,望着她忙前忙后。
她倒了一杯普洱推至他面前,“人常说夏喝生茶,冬饮老茶,不知道陛下喝不喝得惯这普洱”
赵熠唇角微微扬起,转动着手中的杯盏,笑道“色泽鲜润浓郁,像红玉髓。”
贤妃柔和地笑了笑,知道他只说茶汤颜色,却闭口不提滋味,想来是不大喜欢的,“我家祖传的肠胃虚弱,自小喝普洱长大的,陛下若是不喜欢,我再给陛下沏顾渚紫笋。”
赵熠忙拉着她衣袖,道“不必麻烦,我就喝这个。”说罢狂饮了一杯下去,喉咙生生呛了几下,咳得满脸通红,止都止不住。
贤妃忙过去拍拍他的后背,急得笑“陛下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似的”
赵熠似乎有些不高兴,一边唔唇咳嗽,一边道“别当我是小孩子。”
贤妃微微一滞,放在他后背的手有些无措,一下下拍得毫无节奏。
她忽然觉得殿内太过安静了,于是赶忙唤妙蕊送些点心进来,又想到什么,笑着说道“见喜今日在我宫中,就是梁督主的那位对食,陛下想不想见一见”
赵熠目光闪烁了一下,瞧瞧,他来时连个小跟班都没让进,她倒好,巴不得阖宫上下都叫进来看热闹。
半晌,他扯了扯唇角道“好啊,我也想瞧瞧厂臣看上了个怎样的姑娘。”
见喜正在花房修剪,听到陛下传召惊得一愣,忙搁下手中的修枝锯,洗干净了手,又好生理了理裙裳,这才跟着端点心的妙蕊
前后脚进了暖阁,朝赵熠及贤妃行了大礼。
白白嫩嫩的姑娘,小脸儿只有巴掌大小,一双杏眼黑白分明,澄澈得像雪后的天空。
从外貌来说,的确不算是惊艳的长相,可就是有种怯怯的懵懂与纯粹在里面,至少在紫禁城这个大染缸里,是一种没有刻意浸润或雕琢过的娇俏,确实与众不同。
赵熠啧了一声,向贤妃道“原来厂臣喜欢这样的。”
贤妃抿唇笑了笑,未曾答话。
把她带到皇帝跟前露个脸,这是贤妃这几日都在考虑的事情,毕竟这件事是顾延之有错在先,差点毁了人家姑娘一辈子,如今在皇帝面前留些印象也好,总不至于哪一日人被梁寒悄无声息地处置了。
赵熠手中盘弄着一串碧玺珠子,牵唇一笑问道“厂臣待你如何”
头一回这么近距离地见到天颜,见喜紧张得牙齿都在打颤。
厂督待她好么她在心里琢磨了一下,除了头一夜差点掐断她的脖子,隔日又突然疯癫了一回,昨儿又差点杀了满屋子的下人,其他时候还是不错的。
吃得好多了,还不用受惜薪司的气,若她不是祖宗的对食,哪有这样的好事儿呢。
其实吧,她也不怎么好,昨晚差点把老祖宗气撅过去,可老祖宗没杀她,还让她继续暖被窝,以至于颐华殿上上下下都对她另眼相看。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陛下面前,她能说厂督的坏话嘛。
听人说厂督跟陛下是穿一条裤子的,这若是传到厂督耳朵里,她还能见着明天的太阳么。
“愣着做什么,陛下问你话呢”
贤妃瞧着她傻愣愣地跪在那,忍不住笑着提醒一下。
见喜闻声赶忙回过神来,“厂督厂督对见喜很好,多谢陛下和娘娘成全。”
赵熠随口嗯了声,心中也算满意,指了指桌案上的点心道“这枣泥山药糕,朕就赏你了下去吧。”
见喜微微诧异地抬头,贤妃朝她微微颔一笑,她赶忙谢了恩,伸手接过那盘压着各式花样的漂亮糕点,小心翼翼地退出了暖阁。
枣泥山药糕分给了妙蕊、绿竹,见喜自己也吃了两个,还剩下四个,她打算带回颐华殿给厂督尝尝。
陛下和娘娘都爱用的点心,想来祖宗也是喜欢的。
不过,她也并非吃不下,只是出了昨晚那事儿,她再不敢贪食了。,,&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