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天高云淡,还有贺雪儿等人在欢声笑语,树叶沙沙响,欢欢在汪汪叫,厨房里开着抽油烟机,声音很大。
生活的烟火气,从不因任何观念而改变,永远像河流一般自然前行。
朱慢哭过一场后,有些怔愣。
她茫然地看看吴安福,又茫然地看看南风。
两个人都望着她。
吴安福看上去心如死灰,眼睛里完全没了光彩,灰白的头盖住他前额,额角还有些冷汗。
南风则专注地看着朱慢,关心又怜惜的,伸出一只手抱着她的肩膀。
“你当时,为什么非要抵罪你也可以告诉警方说那就是你儿子做的,他年纪小又不需要担责任。”
南风状似随意地跟吴安福聊着。
吴安福又喝了一口茶,忽然咳嗽起来,咳得浑身颤抖,伸手去拿旁边的纸巾,手指颤抖,半晌都没有拿得到。
等他终于把纸巾拿到手里,按在唇上,又是猛烈的一阵咳嗽声传来。
他咳得弯下腰去,佝偻着的背仿佛被生活压垮,花白半秃的头顶凄惨至极。
咳嗽平静下来,纸巾上,一片红色的血迹。
南风惊讶,却什么也没说。
朱慢瞅了一眼那纸巾,眼神黯淡。
吴安福随意把纸巾扔到垃圾桶里,还畏缩又讨好地笑了一下,才对南风说
“你年纪还小,没有孩子吧我是孩子父亲,如果连我都不保护他,以后谁还会保护他当时没有证据,警方不一定相信我,再说,要是我把自己孩子推出去,我成什么人了父亲对孩子的爱,是奋不顾身的。我儿子到现在也没意识到他的这个小错误有多严重,我拼了命,保护他这半生,但以后我也护不住啦”
南风看了眼垃圾桶,缓缓而庄严地点了点头。
吴安福笑了,那笑意却酸涩又难过
“人生如逆旅啊万寻走后这两年,我时常想他,现在,他可能也想我了。我得的是肺癌。”
朱慢动作迟缓地抬头,盯着吴安福,看了好一会儿。
她抿着嘴唇,面色苍白,眼神却很安定。
许久之后,她转过脸对南风说
“劳烦你招待一下吴叔叔,我先出去了。”
吴安福立刻起身,点头哈腰道
“没什么好招待的,我自己就行我在这喝茶就好。”
南风看了眼吴安福,对他点点头道
“那就麻烦吴先生自便。”
然后她转身,扶着朱慢的腰,领着她出去。
越过一下子噤声了的众人,再穿过那一道弯弯曲曲的院中小路,南风把人送进朱慢自己的卧室里,让她坐在沙上,自己去倒了杯水给朱慢端来,又把抱枕塞到朱慢怀里。
朱慢看她忙忙碌碌,轻声说
“你来陪我坐一会儿吧。”
南风立即依言过来,坐在朱慢身边,执起她的手。
朱慢看着桌面,眼神依然有些放空。
南风仔细看着她,声音温和醇厚
“你想不想把你父亲的事,公之于众”
朱慢那么在意父亲的事,肯定不愿意让父亲蒙受冤屈,南风早就做了一些准备,如果朱慢说要公开,她一声令下就可以。
可是朱慢盯着桌面,都没怎么犹豫就说
“不用了。”
南风小心翼翼问
“是因为你觉得没有证据吗其实有吴安福的口述已经足够了,这事也不需要太复杂”
朱慢轻声打断她
“不是的,我只是觉得,父亲可能更希望我不要那样做。”
南风愣住。
朱慢抬眸,眼波如水,风情流转,眼泪如烟云般缭绕其中。
她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南风,唇角自嘲地勾起,说
“其实这件事说到底只是我自己的心结,我很想弄清楚当年的真相,可是弄清楚之后,我现谁都没法责怪。这件事是一团乱麻,我搞不清楚,但我的心愿已经满足了。这个结,已经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