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恕站在边上,低声向叶淮禀奏道“半路上和个三十来岁的妇人在茶馆里吃了两杯茶,是什么梅丝金橘茶,那妇人还请文局正给她绣帕子。”
叶淮轻笑一声,道“她这是又揽了活计也不嫌累。”
裴勉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他唇边含着笑,眼中也含着笑,丹凤眼的眼梢微微挑起,就好像已经看见了心里念着的人似的,有无限的欢悦,裴勉认识他十几年,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
他那淡淡的一句话,包含着无限的宠溺,裴勉突然想到了林疏影,没来由的,就觉得心里有些难过。
情缘深浅,可真是,半点由不得人。
紧跟着,他就听见高恕提起了林疏影“文局正从茶馆出来时,被表姑娘拦下了。”
裴勉心里一紧,连忙看向叶淮,就见叶淮长眉一扬,带着几分不耐烦说道“她又闹什么”
“没有,”高恕连忙解释道,“表姑娘从老太妃那里偷到了药,托文姑娘带给王爷,还让文姑娘不要告诉王爷。”
裴勉松了一口气,忙道“拿到药就好了,有了药就能倒推出药方,这次真是多亏了林姑娘。”
“呵。”叶淮一脸冷淡,“她这副心机,也算是九曲回肠了。”
果然,只要不喜欢,不管怎么做,都只是错。裴勉生平头一次觉得叶淮此人心冷意冷,十分不近人情,由不得说道“林姑娘自幼便在府里,照顾太妃,尽心帮着王爷,十几年来妥帖周全,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王爷又何必如此”
叶淮有些意外,看着裴勉,眉头皱了一下,道“怎么,她有什么好处到你这里,让你这般替她说话”
“我,”裴勉一时语塞,笑了笑转开了脸,“林姑娘不会,属下也不敢。”
高恕突然说道“王爷,文局正回来了,属下告退”
她回来了叶淮眼睛一亮,不觉便站起身来,走去了大门口。
羊肠小道上,文晚晚提着菜蔬,拿着包袱,脚步轻盈地往这边走过来,远远看见叶淮站在门内,下意识地抬眼向他一笑。
叶淮瞧见了,俊逸的眉眼一下子便飞扬起来。
他不由得便往前走了几步,想
要出去迎她,斜刺里却突然杀出一个吴氏,一把拉住了文晚晚“丫头,你听说了吗”
叶淮满肚子的高兴顿时都变成了不痛快,站住横了吴氏一眼,好个多事的妇人
文晚晚见吴氏满脸焦急,忙问道“怎么了,吴婶子”
“唉,都是县老爷闹什么新文嘛,”吴氏叹着气说道,“说是这几天县里有大事,各处都要清理整顿,街上的赌馆、花楼都不准开张,说是有伤风化,王虎没得工上,见天在家里吃酒闹事,昨儿夜里吃醉了,按着小燕非要”
她说到这里,却又犹豫着不往下说,文晚晚不免追问道“小燕怎么了”
“唉,你是没出门子的姑娘家,这话也没法跟你说,”吴氏红着脸,吞吞吐吐的说道,“王虎那个挨千刀的,小燕还不到十一,他就,他就非逼着要跟小燕,圆房”
文晚晚先是脸上一红,跟着胸中一股子怒气怒腾腾地上来,脱口骂道“这混蛋”
“谁说不是呢”吴氏心里一酸,抹起了眼泪,“昨儿夜里小燕急了,咬烂了他的舌头,被他毒打了一顿,到现在还下不了床,刚才王婆子在外头跟人说,要是小燕再不听话,就把她卖到花楼去,这孩子,怎么这么命苦”
文晚晚心里憋着一股子火气,咬着牙问道“小燕的爹呢,王家这么欺负人,他也不管吗”
“今儿一早我跟你高婆婆过去她家里给她爹送了信,”吴氏抹着眼泪说道,“她爹还没说话,她那个后妈先就跳出来说,人是王家的媳妇,圆个房天经地义,她那个没囊性的爹立刻就不说话了,这真是,有了后妈就有后爹,这孩子怎么这么命苦”
文晚晚慢慢吐着气,压住心里的怒火,问道“吴婶子,你来找我,是为什么”
“我想着你识文断字,是个有主意的,”吴氏满脸期冀地看着文晚晚,“你又跟李捕头也说得上话,要么你帮着想个法子救救那孩子我们几个没用的老婆子商量了一天,也没个主意,只好来找你。”
文晚晚思忖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婶子,这事只怕不好让李捕头出面,说到底,小燕也是王家写了婚书买过来的,李捕头是公门里的人,
要是他强出头,只怕王虎反而要拿着婚书反咬他一口。”
“那可怎么办”吴氏一下子就急了。
“婶子让我想想,”文晚晚轻轻拍着她,柔声安慰道,“我们再想想,肯定能想出办法。”
“哎,”吴氏眼巴巴地看着她,“好孩子,我就说你是个有主意的,肯定能想出办法。”
文晚晚点点头,心里却沉甸甸的。她能想出什么办法来连她自己也都困在网里,怎么也逃不出来。
不过,她抬眼看向王家的院子,那是小燕,那个送她风筝,可怜又可爱的孩子,她一定要想出办法,救她出这个火坑。
回到院里时,叶淮站在檐下,皱着眉头问她“又在外面嘀嘀咕咕地跟人说什么老半天也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