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阿姨天天往铺子里跑,她跟四道和淼淼说“天气鬼咁热,过来饮碗凉茶。”
她这两天跑商铺跑得很勤快,眼见着铺子一天翻一个样,心里比谁都甜。
郝四道把装修定下来后,沙子、瓷砖、木头等等材料便源源不断地运了过来,整条街的居民都听得见装修的动静,原来他们还真的要开店在这几十年里大家都没见过个个体户开商店。
在他们眼中个体户小打小闹摆个摊已经是顶破天的事,没想到还有更的大胆的,居然敢“挖社会主义的墙角”可是铺子照样一天天地装修起来,它没有停过一天工,可见政府是允许他们这样干的。
黄阿姨跟孙淼淼提起招工的事,“淼淼,你上次说的那件事作数吗”
孙淼淼点头,“作数。我还是那句话,不看文化程度,有能力的人我都要。”
黄阿姨得了她的准话欢欢喜喜地回家了。到家后,她喜出望外地屋里的女儿说“萍萍,赶紧收拾收拾,咱们去孙家帮帮忙。”
她把桌子上的纸盒、信封推到一边,“以后我们别做这些玩意了,熬坏眼睛”
黄阿姨的女儿名叫何淑萍,正在做着谋生的活计。她平时靠接点邮局、纸盒厂的零活糊口。
每糊一个信封能挣一厘钱,她一天能糊两百个信封,一个月下来有六块工资。何淑萍还接了纸盒的兼职,能额外多七块钱收入。这份工作是母亲托人给她找的,能在家里工作,收入勉强够开销,但想攒钱买点别的东西就不够了,日子有些捉襟见肘。
但何淑萍能回到城里,就已经比留在乡下回不来的知青强太多了。她昔日那些亲爱的革命同志至今仍在乡下,退一万步来说,城里有几十万像何淑萍这样找不到工作的知青。铁路局还有很多职工子女闲在家里,至今仍找不到工作。她已经足够幸运,何淑萍对如今的生活已经很知足。
只是她的身体里烧着一团火,她始终认为自己应该有一份正式的工作,哪怕是在工厂里烧煤的也好,哪怕是在大街上扫地这样她就可以骄傲地向别人介绍她是在哪里工作的,而不是“暂时找份活做做”。
何淑萍听了精神一振,她高兴地把最后一个纸盒糊好,“妈,多谢你帮我找到了工作,我一定会好好干”
她把嗓门扯得老大,让四处的街坊邻居都听得到。隔壁的邻居听见撇撇嘴“切”了声,“萍萍啊,有光荣的工人同志不做,何必去跟个体户投机倒把”
“找到了工就是件好事,搵食不易,还是何家媳妇厉害。”另一个妇女说。
在月台摆摊的个体户那么多,偏叫她交好了孙淼淼母女。
那么多摆摊的个体户里,只有这对母女有本事在城里盘下铺子做生意。当初这对她们刚来到火车站时,穿的是打补丁的旧衣服,连瓶水都不舍得买,要多穷酸有多穷酸。哪里想到现在风水轮流转
大院里的居民也不知道现在结交她们还来不来得及。
孙家。
赵巧莲忙里忙外地准备喜宴的东西。她最后还是遵从了刘大爷的选择,把鲍鱼、海参、烤乳猪三样菜留下。郝四道找了个辽省卖海参的倒爷,十年生的野生海参四十元一斤,一桌至少一斤,十桌四百元。鲍鱼三百头,每头一块钱,海参加鲍鱼一共七百块。
乳猪也不便宜,一头乳猪三十斤,每头六十块,共六百块。
赵巧莲看着菜单跟心里滴血般,看着女婿数钱给海鲜商贩,总算明白过来她这女婿是个出息人。
徐老头跟刘大爷心里都有一把秤,清清楚楚,比她看得明白多了。
赵巧莲着手准备喜宴要买的物件,大头已经叫女婿买得七七八八,还需要女方家添些被子、家具、衣服、鞋袜。赵巧莲如今兜里有钱,手指间的缝隙大了很多。
她跟黄阿姨商讨了两天,听黄阿姨的的推荐,赵巧莲去银行取了五百块出来,喜滋滋地去请街尾的“吉祥棉花”作坊弹两床喜被。又扯了几块布,找东巷的”金裁缝”定制四套新衣。家具最好是找人民路南巷一里的小木匠订制。
她跑上跑下,热出一身的汗,回到家打开那台空调扇,吹得浑身凉丝丝的,心窝子里蜜糖都要沁出来了。
赵巧莲这是头一次感受到嫁女儿的快乐,有别于上次囫囵挑了个毛脚女婿,满心都是迷茫和惶恐,这一次她是兜里有钱,底气满满。
她的底气来自于每天凌晨三四点起来炖猪脚,从熙熙攘攘的月台上一分一毛地把钱攥到手里;源自于哪怕银行里存款放着不动,每天也有十块的利息钱;源自于家里即将要开张的饭馆。
孙淼淼屋里。
郝四道从善如流地把剩余地钱跟存折交给从媳妇,“买菜跟雇工花了两千八,剩余的钱淼淼收着。”
他有些愧疚地说“你没有毕业,孙叔也不在家,咱们只能先把婚事订了,等你毕业再好好操办我们的婚事。”
其实认真算下来,这场喜宴标准作为婚宴也是够够的。郝四道有自己的私心,他特意把订婚宴办得风光,好叫旁人知道他们已经订婚,他们是天生的一对,旁人怎么都拆不散他们。
孙淼淼收起存折,即便知道郝四道以后不会缺钱,还是会忍不住替他心疼钱这次可真的花了不少钱
装修的石料、水泥瓷砖等等材料费都是他付的,光订婚的酒席就花了两千多,加上烟酒糖就更多了。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究竟有多拼命才积累下这本薄薄的存折
她把目光挪到了的郝四道身上,秋老虎还没过去,他仅穿着一件背心汗衫,露出宽阔的肩,他刚从外面办完事回来,浑身源源不断地冒着热气,那件薄薄的汗衫背心紧贴着他蓬勃的肌理,仿佛要被肌肉撑得绷出来一般,他现在正在用着一股炙热又专注的眼神看着自己。
孙淼淼被看得有些不自觉地挪开目光。他这怎么能穿得这么不正经比不穿还要叫人看了火大。
郝四道情不自禁地笑了,以前还有时间让她慢慢适应,现在他一见了她,浑身就跟着了火似的,很难控制住自己。
“淼淼别害羞,就快变成我真正的媳妇了。”
“胆子大一点。”不然怎么做他的媳妇呵
男人压低的声音带着一点磨砂般的粗糙,落在孙淼淼的耳畔,留下痒又辣的触觉。叫人的心脏猛地一缩,又痒又莫名地,勾人。
孙淼淼看着桌面上挂着的旧日历,院子里芒果树沙沙地作响,落下一窗斑驳的树影。郝四道的眼眸里漾着温柔的金辉,有着浓烈得无所遁形的感情,也有一点昔日青涩的影子。
孙淼淼迟钝、但也不是完全的迟钝,从上一世他的种种反应来看,他仿佛喜欢了她很多年,可是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自己的,孙淼淼已经不记得了
“四道哥,你怎么能这样啊。”她仰起头注视着他炽热浓稠的目光。
这样,让她难以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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