骡子养久了,越来越认主,越来越亲人。本来打算卖了回本,现在反而舍不得了。
“青山!你糊涂啊!驴和马都能生后代,但这骡子不能生后代!趁早卖了吧!这骡子越老越不值钱!”
村里人平时看见苏青山骑骡子去赶集,都流露羡慕,但聊天的时候变得清醒极了,觉得这骡子一点也不好。
苏熊是苏青山的堂弟,这会子使劲劝:“堂哥,你要是信我,我给你找个买家!价钱肯定吃亏不了!”
苏青山知道堂弟打着歪主意,无非就是想赚中间的好处费。“等我想卖了,再找你说。现在不急。”
苏芽从外面抱南瓜回来,一听就不乐意了,脆生生地道:“等霍将军来咱们县,我要骑骡子去看霍将军,还要送粮食和菜给他,绝不能卖骡子!”
苏熊不乐意,道:“我是你堂祖父,你倒是送个南瓜给我啊!霍将军现在是国公爷,有爵位,有金窝银窝,哪里会稀罕你送的东西?”
苏芽的耳朵气红了,觉得这话难听,反驳:“不管霍将军稀不稀罕,反正我的心意是好的!而且霍将军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子,是大英雄,他肯定不会嫌弃这么好的粮食和菜!”
她把南瓜小心翼翼地放到床底下,这是她挑出来的最好看的南瓜,生怕磕坏了。
苏熊转头对苏青山告状:“堂哥,你看这小丫头片子,非得和我唱反调!这倔脾气,嫁到婆家要吃亏哩!”
苏青山不以为然。“芽儿还小呢,你别瞎说!还有,骡子现在不卖!”
苏熊轻声嗤笑,道:“不小了!昨天还有人托我说媒呢!个个都晓得你家得了十五两抚恤银子,晓得芽儿的嫁妆值钱!不过我想着,芽儿若是出嫁了,就没人给大哥大嫂养老,所以就没答应!不过,等芽儿出嫁了,我家苏大桥肯定乐意给你们养老!”
苏青山沉默了,去门后捡起砍柴的刀,去剁院子里晒干的木头。
噼啪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沉闷。
不被搭理,苏熊自觉没趣,拍拍屁股走人,但又忍不住回头望一望吃草的骡子,羡慕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死了儿子,了财!有银子,没孙子!命好,不好……等我儿子来给你养老!但又不能白养老……”
苏熊把心里的算盘打得响,甚至编成阴阳怪气的小曲,极小声地哼了出来。一边哼,一边走得大摇大摆。
苏芽继续搬南瓜,一边在心里庆幸自己投胎好,幸好没投到堂祖父苏熊家去。脾气合不来的人凑一堆,哪怕是只相处一刻钟,也难受,就像被人逼着吃讨厌的菜一样。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
不知不觉间,苏芽已经是第五年为霍将军准备自认为最好的粮食和菜了,但是她还没见到霍将军的面,前几年那些美好的心意都在等待中浪费掉了。
不过苏芽一点也不沮丧,依然兴致勃勃地挑选出最好看的南瓜、最大的苞米、最脆的萝卜干、最饱满的花生……心中的期盼就像糯米酒一样酵,酝酿成迷人的甜酒。
甜酒使人陶醉,但不会醉到撒酒疯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