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屯子跟她记忆中的并无二致,黄子屯隶属于东沟村,附近的几个屯子组成一个村。黄子屯不大,有东西四趟街(此处东北方言音为gai,一声),不到一百户,一排排土房子都是坐北朝南夯的,每座房子前后都有园子,邻居之间用土墙隔开,为了增加夯墙的泥土的黏性,黄泥中间都混合着干枯的稻草,所以无论是土墙还是房子,都支棱着干枯的稻草,无形地在贫穷中又增加了些萧索。
哥哥抱着她穿过前面三趟街(gai一声),老陈家的三间房子在最后一趟街东数第三家。
陈永峰抱着她走过前院,推开门,入眼的环境跟她记忆中的一样。
推门进来先是厨房,厨房右手边进去是东屋与东里屋,厨房左手边进去是西屋。
陈老头陈老太太一共生了四个孩子,一女三子,大女儿陈大妮已经嫁出去了。
陈家两个老人带着他们的小儿子陈建强,住在东屋。二儿子陈建国,也就是陈默的父亲,他带着陈永峰跟陈默住在西屋。三儿子陈建军刘珍珠带着四个孩子一家六口,住在东里屋。
陈永峰抱着陈默从院子走进来,陈老太太他们在东屋自然已经看到了。
“娘,你说这咋还给抱回来了呢?这都能不死?”陈建强的疑问当然是指,这么久她咋能没冻死。
陈老太太心里也犯嘀咕,她想了想,不是说人死人活都是阎王爷定好时间的吗?也许这丫头片子真的还没到时候。
不管怎样,她又不理亏!态度必须先顶上,随即就扯着嗓子对着院子里的陈永峰喊,“我告诉你,死孩子你爱抱回来就抱回来,别往我这东屋抱!晦气!”
陈永峰心里有气,也不去东屋打招呼,直接回了西屋,大力地关上门。
果然,没等他把妹妹放在炕上,骂声就再次从东屋传来,“小的是个小不死的破烂货,大的也是个白眼狼,果然是有妈生没妈养的,这是甩脸子给谁看呢?我还得受你们的脸子?”
陈老太太也是知道自己理亏,孩子没死就给扔了,色厉内荏地骂完这一句,维护了自己的地位,也就没有再继续骂,安静了下去。
陈永峰在妹妹面前装作不在意,但是那句‘有妈生没妈养’的话,深深地扎进了陈永峰的心里,平时奶奶没少骂这种话。但是这一次不一样,妹妹差点被她害死,妈妈如果知道妹妹被她扔了,不知道会多伤心,多恨她,她怎么还有脸骂他的妈妈?
老太太的叫骂陈默当然也听见了,她可完全不在乎,但是哥哥的神情她看在眼里,哥哥虽然很懂事,但是说到底他还是个小孩,他的心性哪里会像她这个成年人一样强大。毣趣阅
陈永峰勉强对妹妹扯出一抹笑容,扯过炕上的被子把妹妹紧紧裹起来。
“妹妹好好暖和暖和,哥劈了不少柴回来,给你烧个火盆(火盆是那个年代东北农村大多数农家都有的冬日取暖工具,秋天时候用黄泥制作,传热慢,保暖性能好),给你烧热乎乎的水喝。”然后,他看了看前后窗,确定没人在窗户附近之后,才在妹妹耳边小声说,“哥还有黄豆,一会儿烧熟了给你吃。”
陈默乖乖地躺在被子里,大力地点了点头。
陈永峰见妹妹不光会说话了,精神头好像也好了不少,他由衷地欢喜,轻轻摸了摸妹妹的头,转身出了西屋。
陈永峰去了西屋,刘珍珠正在厨房洗咸菜疙瘩上面的白蒲,“三婶,我想要一根火柴,今天我拖回来的柴火很多,妹妹刚才冻坏了,我想烧个火盆给她。”
“啧啧啧,老大啊,四丫不是没死吗?三丫跟老二那么冷也都没单独烧上火盆,四丫她怎么就那么尊贵了?”
说话的人是刘珍珠,是老三陈建军的媳妇。陈老太太的大女儿陈大妮嫁出去,她生的孩子李军(16岁)、李红(14岁),不在老陈家排序。剩下二儿子陈建国,三儿子陈建军,四儿子陈建强还没结婚不算,陈建国陈建军他们俩生的孩子,按照性别与年龄大小排序。
(陈老太的大儿子,陈建国与去世的妻子生了老大陈永峰1o岁,四丫陈默1岁1o个月;二儿子陈建军与刘珍珠生了大丫陈慧15岁,二丫陈美13岁,三丫陈招娣1o岁,老二刘宝根7。陈默的妈妈虽然比刘珍珠嫁进来的早,但是因为身体问题婚后多年才怀上孩子,所以大丫陈慧比陈永峰大5岁。)
“三婶,我妹平时也不烧,今天在白山差点冻死。我今天去山里拖回来的柴火比平时多了些,没占晚上做饭的柴火。”
家里用的柴火,确实都是陈永峰每天上山,从山里拖回来,刘珍珠干笑一声,“这孩子,三婶也不是说你浪费柴火,柴火那玩楞,满山都是。但是那划火的火柴得花钱买不是?家里也没剩几根,得省着用。”
“三婶,那我等一会儿,等你烧上晚饭,我从灶坑里借个火。”
刘珍珠见打不走这孩子,心里烦得紧,“诶呀行了,我可做不了主,你问你奶去,别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