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督主当年做小宦官的时候没人伺候,衣裳破了也是自己补,有了布料还能给自己做件里衣,其实也算是针线的一把好手。
此时重操旧艺,熟练穿针引线,然后扒着王振的眼皮可亲道:别动啊,扎着眼球可别怪我。()”
针线穿过眼睑皮肤,王振一时竟骇然到没有能叫出声音来。
只感受到粗砺的线在皮肤里穿行的恐惧。
在这一刻,他不知怎的,忽然回到了那个夜晚,那个‘皇帝’问他“你会害怕什么”的夜晚。
当时他茫然至极。
现在他懂了!
眼皮剧痛,刺穿皮肤流出的血珠,流满了他的眼眶糊住了角膜,以至于他整个视野都是一片血色的红。
连记忆里皇帝那张面孔也是血色的:“不知道自己怕什么吗?没关系,时日还长,总会找到的。”
那一日,金英就这样提溜着两根粗线,吊着王振的眼皮,令他看完了马顺的罪有应得。
因时间太长,那日金英累的手腕都酸了,回来给岳爷爷上晚香的时候,手都是抖的。
不过,抖并快乐着就是了。
刑罚完毕,金英还不忘贴心的给王振拆了线。
金英的声音在耳边清晰道:“或许陛下一时仍舍不得杀你,但终有一日,这才是你的下场。”
“王振,你举目看看,这世上多少人在等着那一日。”
“阳间如此,阴间亦是如此,你猜那些枉死的孤魂厉鬼,会不会在等着簇你上刀山下火海?”
金英没听见,王振嘴唇动了动,喃喃冒出了一句低语:厉鬼已经来找我了。
所有人都以为,皇帝总不忍心杀他的,连东厂都只敢用不至残疾的细碎法子来折磨他。
可他知道的。
‘皇帝’哪里是不舍得杀他,根本是不舍得他死的简单痛快。
那他宁愿早点去死算了。一头碰死省了受罪。
那一次,贪生怕死的王振,是真的想一死了之。
他也难得鼓起勇气付诸行动。
然而金英很快发觉:好贼!竟想通过自尽来陷害我!想都别想,我还能让你死我眼
()皮底下?!
于是把王振看的更紧了。
王振:……
*
东厂牢狱。
此时金英蹙眉看着王振(),袖中还装着这些时日审出来的王振罪名。哪里只有构陷杀害朝臣这些内罪!
甚至还有勾结蒙古贵族这种叛国通敌之罪!
当然?[((),以王振之蠢,勾结蒙古贵族也不是人在大明心在蒙,为了搞出颠覆朝廷之类的大阴谋。他纯粹就是贪财。
他在朝廷里竟还贪不够!竟然敢让他在边境做镇守太监的亲信郭敬,每年造大量箭镞送去给瓦剌人,来换瓦剌人给他送良马财宝!*
甚至,郭敬因收人的手软,瓦剌有时候出动小部队劫掠一番,郭敬都不许军队出动。
让他们抢一抢边境百姓怎么了,反正又抢不到他这个坐在重镇里的镇守太监身上。
而且只要他按住军队不许动,过后瓦剌还会识趣的给他送上一笔巨财呢。
金英想:这样的罪名,哪怕是陛下听了,也要震怒吧……会吧……
别说,金英还真拿不准,生怕皇帝实在对王振感情太深,对世人情义太浅。
所以——
今日晨起,朱祁钰懵懵地看着飞扑过来,一把抱住他大腿的金英。
金英哭的凄凄切切肝肠寸断:“殿下,求求殿下救奴一命吧!!”
旁边也知内情的兴安嘴角抖了抖,他是做不出金英此态来,但也跪了请殿下出面。
他们看的分明,皇帝心中对亲弟弟还是不同的。他们去回禀王振的罪名,跟郕王去回禀的分量决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