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飞燕此刻仍然觉得身子轻飘飘的,整个人好似如坠梦中,理智上她知道能救她的那个人死了,但情感上却无论如何也不接受这是真的。
那长得像个羞涩小姑娘一样的少年剑客十三幺道:“师兄,要杀她么?”
一点红哼了一声。
十三幺立刻拔出了剑。
上官飞燕茫然地抬头,瞧见雪亮的剑锋。
恐惧抓住了她,令她瘫坐在地时,也想要后退、逃跑、求饶。她曾经有美丽如初恋般的面庞与舌灿莲花的话术,但如今……这些东西她却都已失去了,只能嗫嚅着道:“求你,不要杀我……”
十三幺一如他的师兄一般冷酷残忍。
所以,他的剑毫不犹豫地削断了上官飞燕的咽喉。
鲜血喷涌而出,一点红不高兴地皱了皱眉。
——他虽做了十几年的杀手,但他的手法一向被人称作“剑下一点红”,意思就是说,死在他剑下的人,咽喉处只会沁出一点鲜血来。
他不喜欢被淋了一身血的感觉,他很爱干净。
但十三幺显然与他不同。鲜血飞溅而出,落在这少年杀手白净的面庞上,他十分无所谓地笑了笑。他一扭头,又瞧见随时可以杀了自己的那大师兄的目光,惨碧碧的。十三幺吓了一跳,向后缓缓挪动了一步,冷汗都下来了。
一点红收回了目光,看都没看死去的上官飞燕一眼。
——她总认为自己可以搅弄风云,但事实证明,搅弄江湖风云是件极危险的事,武功差的人还是少做为妙。
城楼下的罗敷也不在意上官飞燕。
日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将她鲜妍的红衣照的无比明艳。
比红衣更为明艳的,则是她泛起美人痨一
般的面庞,她渐渐收敛了江湖人比武时会有的戾气与杀意,眉梢眼角舒展开来,又露出那种如花娇柳媚般的美丽风情来。
剑风一闪,红珠又现,原来是她满不在乎地甩干净了剑上沾的血珠。
收剑回鞘后,她伸手扶了扶自己的云鬟,偏凤钗口中衔的珠子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侧边斜插黄金凤,鸦领蝉翼腻光寒①。
陆小凤哼笑了一声。
他忽然自酒楼窗口飞出,轻如鸿雁般落地,大红的披风在风中卷过,这四条眉毛、英俊可爱的男人脸上已露出了笑容。
他只叹道:“没想到,那个月圆之夜卖糖炒栗子的熊婆婆,真身居然是个剑客。”
罗敷默然半晌,淡淡道:“不,她并非是一个合格的剑客。”
一条黑影闪过,中原一点红也已自城墙上凌空跃下,黑豹般灵巧落在地上。
他凝视着公孙大娘的尸首,讥诮道:“剑客怎会以毒栗子杀人?”
这话说得很有一点红的风格,就是短促、简洁。乍一听来,似乎没多大的信息量,但仔细想想,道理又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剑客是以自己的手中剑来对敌的,剑至多不过三尺,公孙大娘的双短剑更是只有一尺七寸。兵刃相接时,肾上腺素一路狂飙,死亡与刺激永远如影随形!
但公孙大娘早已习惯扮成各种各样的人、躲在各种各样的面具之下,她杀人的法子,也是如此的迂回。迂回的目的,还是为了不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一个长期逃避危险的剑客,又怎么能称得上是个合格的剑客?她最后被罗敷生生虐死,绝不是因为罗敷的剑招比她更为高妙,而是因为她自己的精神太过脆弱、抵挡不住罗敷的压力。
所以,易容术太好,某些时候可能也并不是什么好事。
陆小凤道:“经此一役,我看你很快就要出名了,罗大姑娘。”
罗敷简单地道:“嗯。”
陆小凤:“嗯是什么意思。”
罗敷非常自信地道:“嗯就是我早知道了的意思,我这样的人,出名有什么好惊讶的,一直籍籍无名才真是奇哉怪也!”
陆小凤乐不可支:“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总算找到一个简直和自己一样自恋的人了,也多亏了罗敷,令陆小凤终于明白,像他们这样自恋的人到底有多可爱。
陆小凤有点手贱,要上去戳戳罗敷的面颊,被对方又是眼疾手快地打掉了爪子。
他缩回手,道:“所以,打了这么漂亮的一仗,你有什么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