膳房里,这会子正是饭点,后院各处来提膳的就多。
绿荷此时提着食盒站在乌泱泱的人群里,她已经排了很久了,望着前面排的长长的队列还是没怎么减少,她不由无奈的低下头,静静等待。
过了许久,轮到她时,她上前一步,刚想说提膳时,面前的年轻太监忽然眼睛一亮,淡淡的说了句“等会儿”,就将她撂在那儿,快步下了台阶。
绿荷皱眉看去,只见膳房在两个一高一矮的太监联袂而来,而方才面色冷淡的年轻太监此时瞧那背影,就差摇尾巴了。
那两个太监她认得,见过几次,知道两人一个叫小福子,一个叫喜子,都是是明玉阁出来的。
也难怪这力士太监贴了上去。
她心里暗暗叹息。
以前她们听雪阁得宠时,这膳房也是巴结过的,可那会自家格格仗着有宠,不说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但也没趁着得宠时与膳房结下香火情。
若是当初有宠时,好好经营、笼络人心,也不至于骤然失宠后,过的苦不堪言了。
正出神间,几人离她越近,说话声也传入她耳中。
“两位哥哥,今儿姜格格想用些什么?咱们膳房今儿可有蟹黄鱼翅羹,那原是福晋点的,掌勺的大厨许是多做了一份,若是姜格格想用了,两位哥哥可以提回去…”年轻太监笑意吟吟,细听带着三分恭维。
“不用了~多谢小春子你的好意,只是这蟹黄鱼翅羹性凉,又微腥,我们格格不大爱吃带腥味的,就连四爷每日让你们准备的燕窝,格格也不大喜欢用。”小福子摆摆手,声音很客气。
“是我考虑不周了。”年轻太监小春子先是一拍脑袋,懊恼不已,转而笑道:“格格既不用带腥的东西…好说,好说,这不还有刚出锅的糕点吗。”
说着,他抬手拢了拢手指,如数家珍般报着菜名:“有格格常爱吃的莲藕酥、龙须酥、如意糕、桂花糕,对了今日还有芙蓉鹅,八宝鸭、龙凤羹、蜜蜡火腿,这些想必格格应是爱用的,也没什么腥味的…”
一旁绿荷听着几人的交谈,心下暗暗吃惊不已。
蟹黄鱼翅羹她知道,那是侧福晋福晋才有资格用的一道大菜,芙蓉鹅,龙凤羹,蜜蜡火腿也是侧福晋以上才能用的。
这些个大菜,就连她们格格得宠时,拿银子都不一定能吃上,可听几人言谈,在明玉阁竟是平常的菜肴?
而且,四爷还吩咐过每日膳房给姜格格炖燕窝?
突如其来的秘闻,让她震惊的脑海里晕晕乎乎的,有些不敢置信。
她怎么也想不通,那位不过得宠月余,满打满算也不过两月,为何惹得四爷如此宠爱呢。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骇然,目送几人不用排队,被领着进了膳房。
此时,她总算明白了自家格格为什么那么恨明玉阁了。
呆愣的等了片刻,眼见着明玉阁提膳的两位太监,一人提着一个大大的食盒,身上还大包小包挂着油纸,又被膳房太监面带笑容的送出门,方回过神,木木的将手里的食盒递了过去。
一路满是忧愁的回了听雪阁,也不敢对自家格格讲之前自己听见情形。
她怕听了受不住。
………
中午,用了小福子两人提回来的膳后,刚歇了不大一会儿,外头小福子禀道武格格又来串门子了。
姜晚晚抱着有人解闷的心思,就出去见了她,坐下后,命下人上了茶。
武格格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眼神一亮:“妹妹没有猜错的话,这茶应该是去年的上等老君眉吧?”
姜晚晚精致的柳眉一弯:“的确,妹妹倒是懂茶,今年的新茶还未出,妹妹可不要怪我怠慢了你才好。”
武格格捏起一块糕点,送进嘴里咀嚼,含糊回道:“姐姐说哪里话,这陈年的老君眉,比新茶还好呢,我就喜欢陈茶,新茶虽清香味儿浓郁却太过苦涩。旧茶刚好,既有了茶香,味道也不至于太苦。”
姜晚晚闻言,仔细看了她一眼,没看出什么异色。
心底倒有些对她刮目相看起来。
她这位“好妹妹”,说她聪明吧,偏偏算计十分浅显,耐心也差。
若说她愚笨吧,这表情管理做的又好,说谎和平常说话一般,让人分不清。
眯了眯美眸,柔声道:“我也不喜茶味太过浓郁的,比起龙井、绿茶,我倒觉着普洱,特别是枫露茶更觉得好吃些。只是那枫露,须得一两次才出茶色,若没耐心的,便没有缘能尝着它的妙处。比如妹妹这样的急性子,用快点心就能噎着了,如何能尝些出色慢的?”
武格格捏着糕点的手指微顿,不禁撅嘴埋怨道:“姐姐是拿这话点我呢?我也不想急性儿,可谁让姐姐这儿的糕点太好吃了呢,那像妹妹哪儿。”
“别的还罢了,糕点你若喜欢用,走时可多带一些走,这不麻烦。”姜晚晚唇瓣含笑。
武格格咽下嘴里的食物,又狠狠灌了一口老君眉,方笑回:“还说呢,上次姐姐说给我准备糕点带走,临了也没给我。可见啊,姐姐只拿话搪塞妹妹,哄妹妹玩儿罢了。”
“妹妹这可说错了,”姜晚晚捋了捋手里的锦帕,莞尔道:“说你是个急性子,你偏不承认,自个走的急,好似后面谁在撵你似的,如何能怨我呢?”
武格格憨笑摇头:“妹妹说不过姐姐,认输了,饶了我吧。”
姜晚晚端起瓷盏抿了一口,又轻言细语打趣了几句,止住了才将话头。
武格格也有眼色的岔开话题聊起了伊格格。
听她语气里的幸灾乐祸,姜晚晚微不可察的颦了颦眉。
两人聊了小半个时辰,见姜晚晚神色倦怠,武格格才主动提出了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