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问他:“看得出来,你对某个人即爱又怕。那平心而论,你怪他吗?”
路星河想也没想:“我不怪他。”
可尽管他那时答得很干脆,但连他自己也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潜意识里,他并不想怪林有匪。
直到今天,答案呼之欲出。
众生造众恶,林有匪像块从天而降的砖瓦,用不坦诚的缄默将路星河砸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但这不能怪他。因为瓦片也并不愿意被人从屋顶上掀下来……
他自己也碎了。
团圆,梦想,幸福,前程……原本唾手可得的安稳,在那个下着大雨的夜里,因为安康的善良而遭到了恶毒的连坐。
愚昧的群众从来不需要真相,他们只需要一个凶手。
在舆论与阴谋的双重重压下,安康含冤而亡,林殊悲愤自杀。而那个原本可以岁月风平,衣襟带花的少年人,一夜之间失去了拥有的一切。
经年,在他的抽屉里,在那枚蓝色的胸针下压着两张泛黄的信笺。这件早已褪色的信物,如同一枚能够镇压一切噩梦的符咒。
路星河打开这两张被折叠得十分整齐的纸,折痕深得快要断开,可以想象这两封信曾被人无数次地打开、默读、揣摩复又仔细地合上。
那是他的父母留在人世的最后一封遗言:
我亲爱的太太,林姝。此刻,我多想把那个美好的童话故事跟我们的儿子讲完。那个童话结局是:藏身在没有烟囱的破茅屋里的小白兔,最终找到了那棵古木,他得到了有关幸福的一切,在森林中称王。我盼望你能永远记得这个故事。原谅我,对不起。
公义不在人心,在权贵的手心。真相没有胜利,但胜利的变成了真相。儿子,我们爱你,希望你能比我们清醒。人生在世,不必善良。
路星河不知道前因后果,因此看不懂字句中的深意,却也能清楚地感知到字里行间冰冷森然的绝望。
阴渗得如同看了部写实的恐怖片,从头到尾都没有鬼怪,只有比鬼更可怖的凡人。
他将那枚胸针和林有匪皮夹内的全家福放在了一起,为破解了一个天大的谜团,而松了一口气。
可事实上,还有许多秘密是他永远不会知道的。
譬如,那些烙刻在林有匪身上曾令人浮想联翩、夜不能寐的疤痕并不是他违法犯罪、杀人越货时留下的。
那是当年,他从穷凶极恶的人贩子手里救了个孩子,所付出的代价。
而那年,那个获救的孩子踮起脚尖,对同样陷入深渊中的少年报以轻轻的一吻。
“谢谢你,哥哥。”
嘴唇的温暖,留在脸颊上。
漫漫的黑夜里,一直流浪着的少年,从此有了行装。
……
慕鸣盛的死击垮了梁硕的意志。作为十几年来华鼎万亿说一不二的强悍控制者,慕鸣盛是这个庞大集团的灵魂,对众多拥趸来说,他就是他们唯一的神灵。
神灵的消灭使得梁硕的心理防线溃弱得不堪一击,警方很快就从他口中撬出了制毒工厂的蛛丝马迹。
在深入调查了两个月后,警方突然撞了大运。
他们收到了一份数据备份,里面不仅附有那个名为“地下室”的网站的管理员信息,还含有大量用户数据。
网警分析,不知是哪个富有正义感的天才接管了网站的管理权,并默默地备份了站内所有加密的、几乎不可破解的数据,并在这个节骨眼上,将这份重要的数据同步给了警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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