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来没有想过,原来诅咒母亲变成咒灵的人不是自己这个咒术师苗子,而是身为普通人的父亲。
那个男人太过普通,弱小,泯然众人,连组装一个鞋柜的动手能力都没有,星野归一这么多年回忆此事时虽然偶有怀疑却又否定了这种可能性。
他当时过于痛苦,以至于无意识地操纵着名为“爱”的力量诅咒了新死不久、怀揣着惊人遗憾的母亲尸体。
是了龙虎山张天师嫡传的血脉,纵使没有术式和任何力量,也能在死后化作一次性的旱魃。
所以说过去的那些事情,不是我的错
幻境消退了,旱魃依旧将头颅埋在她的脖颈边,吸血却早已停止。
它需要血亲的血液来激理智,用它来恢复曾经的情感。
“她的事情不是你的错,归一。”
这头僵尸沉默地将这句话传递给自己的活人女儿,然后任由星野归一一拳把自己打退开。
它本应盛满残忍疯狂意味的眼眶中,此刻满是生前的冷静与亲和情绪。
“杀了我,归一。”
这个外形可怖的旱魃再次传递出这句话,外表干瘦却坚硬如铁的僵尸身子却违背话语地朝她扑杀而来。
星野归一想要格挡然而觉得先前的伤势导致的头晕眼花过重,只好就地一滚,避开了袭杀。身上的白衬衣不是血迹就是灰尘,早已不复形象可言。
“我最后去医院前的那天早上给你念过一诗。”
旱魃暗中提醒。
父女俩毫不留情地疯狂交手之间,隐秘的信息顺着血脉而流淌到彼此的心中。
星野归一差点没忍住哭鼻子。
她明白父亲的意思了。
“快点”张朴裕着急起来,催促道。
是的,必须趁着他还能控制这幅兵器身躯之际将其祓除消灭
星野归一咬着牙,回想起那天父亲给自己读的最后一诗。
那是泰戈尔的吉檀迦利众多诗篇中的其中一。
尘世上那些爱我的人,用尽方法拉住我。
不远处的苇名一心与鬼母人面魔蛛和它的子嗣们的战斗已经进入最后的白热化阶段,剑气与毒烟呼啸而起,剑圣很不苇名流的掏出火铳就一五连射,打得措手不及的魔蛛嗷嗷直叫。
苇名流的剑法指开枪果然天下第一啊。
他借机用冷兵器的枪柄在地上一撑,整个人纵身跃起,手中黑色不死斩挥动,巨大的金色雷电威严地浮现刀刃之上。
雷电轰鸣落下的同时他本人也跳到了魔蛛背上,精准凶狠地一刀贯穿那妖娆女人的面孔
你的爱就不是那样。
星野归一感受到身上那长达十八年的“束缚”悄然解开,那些过去孤独的、愤怒的、迷茫的、自责的眼泪和负面情绪,在这一刻翻滚着涌入心中,化作源源不断的全新咒力。
此时旱魃眼中开始出现了剧烈的挣扎情绪,一会儿残暴一会儿急切,就好像曾经那个只是想要挽回亡妻的男人在拼了命地想要阻止自己的袭击活人本能冲动。
星野归一重新召唤出原本已经消失的血红色大太刀,她痛苦又庄严的目光投向了那死不瞑目的怪物身上。
你的爱比他们的伟大得多
他很痛苦,一如当日被迫堕落为咒灵杀人的母亲。
那么作为唯一的子女,星野归一理应顺从他的心愿,让他从这受人改造控制、天残地缺的旱魃身躯中解脱。
据她所知,父亲是个意志相当坚定的人。
他从不曾害怕死亡,也不怕魂飞魄散的结局只要有价值,他觉得值了,那就可以去做。
记忆中父亲温柔又期待今晚全家参与夏日祭活动的笑声夹杂在如今刀锋出鞘的轻鸣声之中。
星野归一垫步向前,俯身拔刀,刀锋划过旱魃的脖颈,温柔锐利得就像是拂面的春风。
任何人,哪怕是苇名一心本人亲自来用这一刀,恐怕都不会有比这精妙完美了。
因为那是一个女儿为了成全父亲最后的遗愿所赋予的解脱。
本应刀枪不入的铜皮铁骨被斩开,旱魃的头颅高高飞起,来自父亲那最后的目光欣慰而复杂地落在她的身上,却在尚未落地前就化作烟尘消散。剩下的尸体身躯也陡然崩解,化作一地沙尘。
星野归一的心中回荡着诗篇中的最后一句话,有种非常孤独的茫然感,又有些痛苦和释然。
你让我自由。请牢记收藏,&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