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又用上那拍花子拐騙小孩兒的語氣。
林長安一愣,他讀書不好又不是傻——皇帝手中捏著自己的把柄,還能有什麼好差事輪到他不成?
但是命懸一線,他能說什麼呢?只能說:「能為君分憂,臣義不容辭。但不知是什麼差事?只恐自己力不能及,耽誤了朝廷大事。」
皇帝正色道:「林長安聽旨。」
長安忙道:「臣在。」
「特簡爾為鹿鳴縣縣丞,代理知縣之責,協助崧江知府、南直隸巡撫,以工代賑、開浚崧江。」皇帝道。
林長安聽的心驚肉跳。
低級官員自有升遷之途,天子親自任命一個正八品縣丞,實在是匪夷所思,聳人聽聞啊。
這鹿鳴縣到底是什麼地方?火焰山嗎?
見他半張著嘴呆若木雞,劉佰道:「林監生不必驚訝,這次崧江府遭受春澇,整個崧江府從知府到知縣,都是由陛下親自任命的。」
林長安這才合上嘴,俯身領旨。
又聽皇帝道:「你是監生出身,直接任命為知縣不太合適,朕可以給你一句準話,朝廷不會再派知縣,你放開手好好干,不但可以將功折罪,朕還可以保你的錦繡前程。但是朕也把醜話說在前頭,你若做出什麼貪贓枉法、欺壓百姓之事,莫說是你,你兄長的前程也一塊兒斷送了。」
林長安忙稱不敢。
皇帝又道:「你和周家大小姐的事,朕可以下旨賜婚。但你也要記住,今後無論周家如何,周小姐始終是你唯一正妻,你若辜負了她……」威脅之意甚顯。
林長安忙道:「臣明白,臣絕不辜負周小姐。」
皇帝點頭,開始閉目養神。
劉佰揮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林長安默不作聲的行了禮,飄著走出了大殿,即為皇帝賜婚感到欣喜,又不知天上掉的是餡餅還是板磚……
引領他出宮的太監對林長濟道:「林編修,陛下要午休了。」
林長濟朝太監一揖:「是,下官告退。」
長安見到林長濟,腿一軟險些栽倒,被後者眼疾手快一把攙住。
乾清宮外不是說話的地方,他們跟隨太監出宮,一個回翰林院當值,一個回國子監上課去了。
林長安離開後,皇帝緩緩睜開雙眼,問身邊的劉佰道:「你瞧這林長安是什麼樣的人?」
劉佰想了想:「混不吝的,膽子是真大,祖墳都敢刨!」
皇帝哼笑:「是啊,朕瞧林長濟沉穩正直,怎會有這樣的兄弟?」
劉佰唯唯應著。
「還有呢?」皇帝又問。
劉佰又道:「倒是個重情重義的人,就是太年輕了……」
「年輕不怕,地方庸碌官吏,就怕年輕的混不吝。」皇帝哂笑道:「人人自詡聖人門徒,人人都在草菅人命、中飽私囊,朕偏要派一個不畏天命、不畏大人、不畏聖人之言的混不吝去。」
第63章、吉期
長安突然有了官身,全家人十分震驚。
夜晚,書房燈火通明,林硯召集三兄弟都來議事。
「陛下答應你不派知縣,就會找個由頭升你做知縣。」林硯說著,從書房中翻出一張輿圖,能清晰的看到鹿鳴縣的地理位置和水網分布。
他翻開上個月的邸報,對林長安道:「你要做好準備,這次受災最嚴重的就是鹿鳴縣,大半個縣城幾十萬田畝都被大水淹沒,受災的百姓多達十萬人口。」
「多少?」林長安雙目圓睜。
「十萬。」林長濟補充道:「百姓流離失所,就會去附近的州縣投親,沒有親人的,就去做流民、乞丐。鹿鳴縣水患由來已久,幾乎年年遭災。」
林長安縮起震驚的下巴:「年年受災,為什麼朝廷不早干涉?」
林硯耐心道:「崧江河道淤塞,鄰縣以鄰為壑,所以時常遭遇水患,地處水米之鄉的江南,百姓卻窮的叮噹響。每年水災之後,都是餓殍遍地,饑民洶洶。江南官場盤根錯節,使治水成了大難題,各級官民早就主張要疏浚這段河道了,但都因複雜的地理環境和政*治環境,而不敢貿然行動。」
林長安又問:「今年朝廷為什麼突然下定決心要開浚崧江?」
林硯微嘆口氣,道:「我也只是猜測。近幾年,朝廷重開市舶司,想必是看出了鹿鳴縣地勢平坦,交通發達,境內河網密布,有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這才下定決心,將整個崧江府的官員一擼到底,注入鮮血液,主持開浚崧江。」
士大夫「胸懷天下」,一場水災死上一萬人十萬人,對他們來說僅僅是個數字,唯有巨大的利益,才能驅使他們將某件政策推行下去,無論這利益是對朝廷還是對整個文官集團。
林長安道:「確實很像朝廷的作風啊。」
林長濟提醒他道:「如今有了官身,尤其是出門在外,一定要謹言慎行,這種話以後不要說了。」
他最擔心林長安這張沒有把門的嘴,在面聖之時都敢振振有詞,信口開河。
林長安點了點頭。
林硯道:「這趟差事,倒也不算多難。一是掌握正確的治水方略;二是處理好各州縣盤根錯雜的關係。第一條,我可以給你惡補,更何況巡撫主持開浚,方略自然由省里說了算,你只需按部就班的照做,協調好以工代賑的民夫;第二條,只能靠你自己隨機應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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