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長安目光誠摯:「昨晚是我太唐突了,我後悔到半夜,可我是發自真心的。」
要不是礙於不能鬥毆的監規,周子昂早就給他一拳了。
「你想幹嘛?想與我妹妹私定終身不成?」周子昂道。
他顧念同窗之誼,昨晚強忍住沒跟六個兄長說,否則但凡林長安現在還是站著的,他們七個都不姓周。
「我妹妹心思單純,我卻不是好糊弄的。她收下你的狗,是看在狗的份上,沒有任何別的意思,你要是想藉此做文章……」周子昂咬牙切齒道。
「狗就是狗,哪有什麼文章?」林長安忙道:「我已經稟告家兄,請妥帖的官眷登門商議了,令妹不答應,令尊令堂不點頭,我是絕對不會有任何非分之想的。」
「這還差不多。」周子昂說完,轉念一想,又好像哪裡不對。
「年下外頭的傳聞,你沒聽說嗎?」周子昂問。
林長安知道說的是趙家與周家的結親失敗的種種,他道:「聽說了啊。正是因為聽說了,知道令妹正在議親,我若慢上一步,就被人捷足先登了!」
周子昂想著,兩人雖曾患難與共,也不過才見過兩面,第一次身處危急之中,第二次都在裝模作樣,對彼此的為人根本不了解。
他生怕林長安與趙祺之流相同,便說:「我把醜話說在前頭,我妹妹可與一般女子不大相同,什麼溫柔順從,知書達理,勤儉持家,她都不太沾邊。」
林長安卻說:「世間女子,人人都是不同的。所謂順從,是世人強加給她們的枷鎖罷了。」
周子昂從小就是孔孟門徒,縱使周家行伍,母親也出身將門,依然處處以父親為尊,至少在子女面前是這樣。
因此周子昂十分錯愕,他說:「孟子曰:以順為正者,妾婦之道也。」
把順從當做準則,才是為婦之道。怎麼能叫枷鎖呢?
林長安道:「孟子又曰:仁義禮智,非外鑠我也,我固有之也。」
周子昂一愣,什麼意思?
林長安便將自己的想法說與他聽。
孔孟提出女子應遵從「四德」,卻也提出男子應恪守「四端」,這世上有幾個男人能真正做到「仁、義、禮、智」?
他們只會說:「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回過頭,卻又要求女子處處做到「德、容、言、工」,還要說,女子都該如何如何。
男人不做聖賢也沒關係,女人卻不能有半分行差踏錯。
寬以待己、苛以待人者,不是真君子,而是偽道學。
不該如此,很不應該。
周子昂因驚愕張著的嘴,好半晌才合上,這時授課的博士來了,他們的討論聲戛然而止,朝師長深深一揖,各自回到書堂讀書去了。
作者有話說:
第59章、登門
一整日,周子昂都在回想林長安的話。
回到家,下人傳話說母親在正房待客,讓他不必過去請安。他心想,林家的動作也太快了。後宅正院裡,幾個孩童在嬉鬧,都是周紹北的孫子孫女,還有王侍郎的妻子帶來的孫輩。
正房的門大敞著,周夫人與王夫人分坐兩側喝茶,她們在室時就是手帕交,後來各自嫁人,周夫人常年跟隨丈夫在外打仗、練兵,就極少有機會來往了。
王夫人看著門外的孩子們出神,回想她們兒時無憂無慮的生活,一轉眼,竟都是做祖母的人了。
周夫人自家孩子帶著別人家的娃沒大沒小的鬧成了一團,無奈笑道:「我家這幾個孩子,被君舅君姑寬縱的厲害,讓你見笑了。」
「小孩子就該天真活潑些,我喜歡看呢。」王夫人又扯回了正題:「林家那孩子我替你見過了,一派純然,說話做事都很豁亮,和你家藜姑娘實在很像。雖說眼下只是個監生,可他兄長是翰林官員,國之儲相,不愁日後沒有好前程……」
周夫人本是動了心的,可一聽說林長安與周藜性子相像,又有些猶豫了。
中人的話要聽弦外之音,所謂純然,就是天真,所謂豁亮,就是直來直去的愣頭青,敵軍攻城,林長安振臂一呼,就帶著國子監的監生登城拒敵,這不活脫脫一個男版周藜嗎?一個阿藜已經夠她頭疼的,再來個跟她一樣不靠譜的夫婿,這日子還能過嗎?
王夫人又道:「不是要馬上定下來的,你回頭仔細想想,也問問姑娘的想法。」
人家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周夫人也不得不應下。
前腳才送走王夫人,周紹北就回來了,周夫人一面幫丈夫卸去腰帶,一面說著林長安的事。
「林家兄弟我知道,是文端公的後人。」周紹北道:「他家也曾是顯赫世家,後來家道中落,族人盡散。重振門楣的重擔,硬是被這一輩人扛了起來。」
「這樣說來,倒也值得敬佩。」王夫人道。
「是啊,」周紹北道,「林長濟我見過,才貌德行都不錯,只不知這林長安是什麼模樣。」
說罷,吩咐丫鬟:「去前面把七少爺叫來,我有話問他。」
……
周子昂來到後宅,見父母分作堂上,升堂審案般的架勢,兩腿有些發軟。
要不是確定最近沒闖什麼禍,他都不敢站著。
屋漏偏逢連夜雨,一隻頑皮的白色京巴越過門檻闖了進來,後面追著個周藜。白狗無處遁形,一頭鑽進周紹北的袍子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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