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了自己的處境,祁嶸開始藏拙,非但在功課上處處落後堂兄一籌,還刻意表現的貪玩貪睡,人畜無害——儘管他本就是貪玩貪睡的。
皇帝待他們一日更甚一日的慈愛和氣。祁嶸也因此「得寸進尺」,在正旦那日壯著膽子提出想要出宮打獵的請求。
「嶸弟!」祁屹輕斥了他一聲。
皇帝卻笑道:「怕是宮中太悶,你們小孩子正是活潑好動的時候,出去跑動跑動也好。」
言罷,命太監安排錦衣衛隨護,務必保證兩位王子的安全。
祁嶸笑靨飛綻,跪地謝恩:「謝陛下!」
看著一大一小兩個飛揚跳脫的孩子,年近半百的皇帝由衷的歡喜,斂笑嗔怪道:「陛下也是你叫的?私下稱伯父。」
祁嶸笑道:「謝伯父。」
兩人帶領一干侍衛騎馬出城,獵了若干野雞、小兔和狐狸,又活捉了一對小梅花鹿,滿載而歸。
回宮後又被召見,換上了紅色團領常服,去坤寧宮陪皇帝皇后用晚膳。
就在凌晨時分,太子高燒驚厥,太醫施針後,直到清晨方才緩解,情況不容樂觀。皇后一日之間似乎老了幾歲,鬢角的斑白都更加明顯了。
祁嶸和祁屹看在眼裡,小心收起一整日的愉悅心情,神情愈發恭謹,頗有些寄人籬下之感。
皇帝本打算叫他們來問問今日狩獵的收穫,是親近之意,但見皇后全無興致,心情愈發沉重,全程君臣叔侄並沒說幾句話,只聞杯盤碰撞的輕微響聲。
晚膳後,皇帝問了近日的功課,祁屹讀到了《尚書》,祁嶸稱自己僅僅學到《論語·衛靈公篇》。
皇帝點點頭,皇子大多四歲左右開蒙,六七歲上就能完成蒙學課程,而後由《大學》、《論語》、《孟子》、《中庸》的順序往下讀。
十歲只讀到《論語》,著實有些平常了。
要他背來聽聽,祁嶸便將衛靈公全文背了出來,中間偶有卡頓,倒也還算完整。
皇帝又問他:「『巧言亂德。小不忍,則亂大謀。』何解?」
祁嶸搖頭稱不知。
「屹兒,你說。」皇帝看向祁屹。
祁屹不假思索道:「花言巧語擾亂道德。小處不能忍,會擾亂大的謀劃。朱子曰:『小不忍,如婦人之仁、匹夫之勇皆是。婦人之仁,不能忍其愛也。匹夫之勇,不能忍其暴也。』」
聲音清朗,對答如流,皇帝露出滿意的神色:「看來你不但讀過《朱子集注》,還讀過《四書或問》。」
祁屹稱是。
皇帝點點頭。再問祁嶸其他句子的釋義,槪是一問三不知,皇帝不禁有些失望,吳王府的屬官在奏報中說,祁嶸靈心慧性、聞一知十,他將其召進京城,本是寄予厚望的,如今看來,只是看上去活潑靈氣,招人喜歡,資質上實在平平無奇。
儘管如此,皇帝依舊是那個仁慈和藹的君父,對兩人說了許多勉勵之言,並命太監拿來兩串色澤鮮紅的珊瑚串,賞給他們盤玩。
祁屹面上誠惶誠恐,心裡卻多少有些不服氣,他答得分明比祁嶸要好,卻得到了相同的誇讚和獎賞。
等他們回到擷芳殿,但見祁嶸一臉沮喪,他心想:一問三不知還得到了賞賜,有什麼好沮喪的?
面帶關心的問道:「嶸弟,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祁嶸搖頭道:「我還是頭一次在外面過年,我想父王和母妃了,不知什麼時候可以回封地。」
祁屹一愣:「你難道不知道咱們來京城為的是什麼?」
祁嶸一臉懵懂:「來讀書呀。」
祁屹險些笑了,覺得眼前這小傢伙實在蠢得可愛,讀書哪裡不能讀,再說了,皇帝平白無故盯著你一個宗室子讀書做什麼?考狀元?
到底是年紀小,拎不清。
他無意與祁嶸多說,只點頭附和道:「是,來讀書。應該很快就能回去了。」
祁屹心想著,照這樣發展下去,祁嶸很快會失去聖眷的。
待回到自己的寢殿,祁嶸才鬆了口氣,任由太監宮女為他更衣梳洗,回到床上,渾身如散了架似的酸疼。原以為京城有多好玩,如今每天束手束腳,戴著面具小心翼翼的生活,實在太累了。
「世子爺騎馬累了吧,老奴給您捏兩下。」從小帶他長大的太監袁保端了一盅熱牛乳擱在小几上,拖了個杌子到床邊,給祁嶸捏揉酸疼的小腿。
祁嶸舒服的展開身體,從枕下摸出一本書:「咦?我那本《》呢?怎麼換成《論語》了?」袁保道:「您打開來看。」
祁嶸將書本翻開,才發現他的《三國》外被縫上了《論語》的書皮。
「袁翁,你也學壞了!」他笑道。
「明目張胆的看閒書畢竟不好。」袁保嘿嘿一笑:「宮裡人多眼雜,凡事多個小心,不出大錯。」
祁嶸笑笑表示默認,看了幾頁書,又突然沒了興致,幽幽嘆了口氣。
袁保問:「世子最近怎麼總唉聲嘆氣的。」
祁嶸道:「今天看到皇后娘娘為太子的病情憂心如焚,自然想到母妃了。」
想起臨行之前,他還為了獨自出遠門的機會興奮不已,卻不知父母已經心如刀絞,真是不孝。
「世子再堅持一下,咱們遲早能回去。」袁保壓低了聲音道。
「多遲多早?誰知道呢。」祁嶸又道:「你說,太子殿下得的是什麼病,真的治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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