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硯甚至冒出些「護犢子」的念頭——畢竟他偷掘的是自己家的祖墳,又不是別人家的,自己家的東西怎麼能叫偷呢?充其量算是借……吧。
林硯環抱雙臂:「三叔,你膽子不小啊。」
林長安以為林硯還在計較刨墳的事,忙是賠笑道:「也就一般。」
「三叔過謙了。」林硯從桌上一摞宣紙中翻出一張皺巴巴如廁紙一樣的東西:「我今天眼睛有點累,您替我念念這篇大作,讓大家拜讀一下。」
……
林長安猶猶豫豫的接過那張紙,挑眼瞧瞧在場的人,硬著頭皮乾咳一聲,念道:「《君子不重則不威》,破題:君子如果體重不夠,就會失去威嚴。承題:司馬公有云:孔子長九尺有六寸,腰大十圍,人皆謂之長人而異之。聖人之威蓋因其本體重於常人也……」
林長世發出「嗤」的一聲,高大的身軀抖動了幾下,像是在忍笑。
林長濟的臉更黑了,這篇文章他在三年前就已經「拜讀」過了,不知元祥從哪個犄角旮旯翻出來的。
林硯不由納罕:「學堂里的先生是怎麼忍著沒打死你的?」
林長安不假思索道:「先時那位先生崇尚『心學』——看不見就不存在。」
「哦……」林硯更好奇了:「他是如何做到看不見的呢?」
「他把我開除了。」林長安道。
林硯:……
他瞬間就明白了,小玄孫的離經叛道,怕是有這三叔一半的功勞。
「不上學,你這幾年都在幹什麼?」林硯反問。
「想想生財之道,幫元叔做做飯,有時候也接送一下孩子。」林長安倒是實誠。
槽點太多,林硯無從下口。
林長濟突然攬責道:「是我這幾年分身乏術,放縱了他。」
「你也知道自己分身乏術?自己不知勤勉上進,誰能幫的了他?」林硯擰著眉頭道:「你!看什麼看,就是你!你的好日子到頭了,從明天開始,卯時起床讀書,我每日都會檢查你的功課。」
林長安咕噥道:「林家有大哥考科舉就夠了,我壓根不是讀書的料,何必浪費那個力氣……」
「誰說讀書只是為了科舉?」
「不……不然呢?」林長安一頭霧水。
林硯又皺起眉頭:「讀書是為了讓你明理,通曉聖賢之道,懂得師道尊嚴、禮教綱常,以免再做出什麼欺師滅祖、雞鳴狗盜的行徑。」
林長安愣了愣,長這麼大,還是頭回聽說讀書不是為了博取功名呢。
天色擦黑,元祥做好了晚飯。
為了給林硯補身體,元祥端上一碗雞湯,裡頭擱了黃芪、黨參、枸杞、紅棗,小火燉了兩三個時辰,滋補的很。雖然對現在的林家來說有些奢侈,但香是真的香,熱騰騰的冒著白氣,表面結著一層金黃色的雞油。
林長濟將兩隻雞腿分給了林硯和長安,自己和長世則一人一根雞翅。
老年人飲食清淡,林硯正要將雞腿夾起來送到長世碗裡,忽然想到自己還是個孩子,在長身體,旋即將雞腿掰成了兩半,大腿的部分給長世,小腿送入口中咬了一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