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森重重合上眼,深吸了一口氣。
他起身,走到向曉身邊,哄道:「媽,別哭了,對不起,是我的錯。」
「你有什麼錯,你沒對不起,你能對不起誰,我怎麼把你養成這樣……你一點都沒阿彥乖,阿彥要是還在,肯定比你省心……」
阿彥。
姜彥。
那位在姜森出生之前,就早早亡故的哥哥。
姜父擺了擺手,姜森明白了他的意思,說道:「我先走了,公司還有事。」
向曉還在氣頭上,只顧著哭,沒有搭理他。
姜森默默走出家門,他坐進車裡,在這狹小密閉的空間裡仿佛才得到了一絲喘息。
姜森只在照片上見過自己這個哥哥。
他從被生下來到有記憶的那一刻開始,所有見過他的長輩都會說:「這孩子和阿彥長得真像」
等他再大了一些,那些人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懷念著什麼已經消失不見的東西,姜森不會細想。
哥哥在十七歲那年因病死去。
當他越長越大,過了十七歲生日之後,到十八歲,十九歲,甚至到如今,他偶爾都會在自己的生日宴上收到那麼一抹眼神,得到那麼一句:「都長這麼大了,阿彥要是還在肯定也……」
——肯定也是這般模樣。
姜彥的優秀有目共睹,所有人都為他的離世而感到惋惜,外人亦如此,又何況是生他養他的父母家人。
母親因為哥哥的死一蹶不振。
在最初那幾年,她夜夜都會在夢中驚醒,她變得沉默寡言,不和所有人說話,也不怎麼吃飯,她最愛做的事情就是一個人獨自坐在哥哥的房間裡發呆。
那些年父親事業剛起步,他是家裡的頂樑柱,他已經失去了兒子,只剩下自己的妻子,他不能在此時倒下,於是他奔波於公司和家庭之間,疲累不堪,也就沒能及時注意到妻子的反常。
當他某日深夜歸來,發現向曉沒在臥室里,猜到她肯定在姜彥的房間裡,可是當他找過去,推開門的那一刻,裡面的景象成了他多年的噩夢源頭。
向曉安安靜靜地躺在姜彥的床上,懷裡抱著姜彥的衣服,地板上散落著幾罐空了的安眠藥瓶。
母親試圖自殺。
好在發現得早,洗胃後她被救了回來,但自那天開始父親就不敢再離開她半步。他收了家裡所有的尖銳物品怕她傷害自己,也特地請了保姆幫傭,即便自己不得不離開,也要保證她身側時時刻刻有人,防止她再出什麼意外。
姜彥死了,向曉好似也跟著死了,她仿若只剩下一具皮囊,內里早已被蟲子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