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九黎是在第二天早上现冷血的。
她早上起的早,爬起来拉开窗帘,就看到楼下那棵合欢树下,冷血双手抱剑,席地而坐,闭着眼睛似在小憩。
他身上的衣裳并不厚重,反而有几分单薄,从衣襟之间,勉强能看到他身上还缠着绷带,许是在外头又受伤了,他本来就是这么个不要命的性格。
贺九黎愣了一愣,忽然从榻上跳下来,随便披了件衣裳就匆匆下楼了。
现在时间还早,大家还都没起来,一推门,屋外的秋风就迎面而来,冷的很。
冷血很是敏锐,他在听到推门声的时候就醒了,一双锐利的绿眸瞬间睁开,里头清明无比,一点儿刚睡醒的迷蒙都没有,他保持着那个姿势没有动,只是用视线将贺九黎从脚舔舐到头,最后停在了她的脸上。
他什么表情都没有,薄唇紧紧的抿着,棱角分明的下颌角稍微抬了一抬,让贺九黎看到了脖颈正中微微滚动的喉结。
他一句话也不说,像是再等待贺九黎开口似得。
有的时候他还真的像是一个小孩子。
贺九黎板着脸一步一步的走近他,冷血就看着她一步一步的走近,等贺九黎到了跟前,他才张了张嘴,声音有点干涩道“阿九。”
贺九黎冷笑一声,道“在外头冻了一夜”
冷血迟疑了一下,缓缓的点了一下头。
贺九黎又冷笑道“怎么没把你冻死”
说着,她身上批的那件衣裳兜头罩来。
那是一件很舒服的珊瑚绒的长睡衣外套,又柔软,又温暖,上头还带着些贺九黎的体温。冷血眯了眯眼,并没有躲开,整个人都被罩进了那件睡衣里面。
他忽然伸出手,紧紧的攥住了那件睡衣,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温暖、清洁还有贺九黎的味道。
冻僵的四肢好像忽然又活过来了,血液在身体里头游走,带起了一阵简直是病态一般的热度,冷血忽然舒展身体伸了个懒腰,然后站了起来。
他虽然比贺九黎年纪小,可是却要比她高上许多,还结实许多,此刻骤然站起走近,总让人有种被侵略似得压迫感。
他手里还攥着那件衣服,低着头、垂着眸看贺九黎,贺九黎不轻不重的用手指背从他脖颈处滑下,令冷血颤栗不已。
贺九黎道“冷的像僵尸一样,你这人是不是傻既然来了就进来呗,坐在院子里一晚上算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冷血的身体坚韧的很,他去追凶时,时常会在露水深重的草丛里匍匐整天整夜,再说现在的天气也算不得很冷,所以他根本一点事儿也没有,但贺九黎的担心却让他很是受用,他只觉得心中一暖,开口道“我我没事。”
贺九黎又冷笑了一声,转身进了屋,冷血乖乖的跟在她身后上了三楼。
贺九黎自己住的三层,布置的相当舒适大气,因为一整层都只有她一个人住,故而空间很大,最里面是卧房,卫生间和浴室乃是干湿分离的,浴室之中还设有一个大的浴池,浴池顶部的天花板乃是大块的玻璃,天气好的时候可以一边泡澡一边晒太阳。
不过这些冷血都不是很在乎,因为他一般来都会直奔卧房的。
今天却不同,贺九黎很显然没那个意思,她脸色不是很好看,把冷血带到灌满热水的浴池边上,颇有些嫌弃的道“行了,行了,身上冷的跟冰块似得,先去泡澡吧,我在外头等你”
冷血一把抓住了贺九黎的胳膊,却并不说话。
贺九黎挑了挑眉,不怀好意的笑了,道“怎么泡个澡的时间都等不及”
冷血冷血是那个意思,也不是那个意思,他有些窘迫的移开了目光,低低的道“身上有伤,不能沾水。”
哦,原来是这个样子。
贺九黎意义不明的“唔”了一声,又牵着他的手走出了浴室,回到了卧房之内。
冷血眼神亮亮的,恨不得立刻就扑上去抱住她,贺九黎却不太愿意,她似笑非笑的剜了冷血一眼,冷血就立刻站在那里不敢轻举妄动。
贺九黎的手轻轻的解开了他的衣襟。
他身上大概伤的的确不少,横横竖竖的缠了不少绷带,可能因为这几日赶路赶的太厉害,所以有些伤口都重新崩开了,绷带上渗出了红色的血。
冷血低头看了一下,并不是很在意,嘴中道“没事。”
贺九黎挑了挑眉,直接扯开了他的绷带。
他这次也受了不少伤,结实瘦削的身体上又多了大大小小的新伤,有的结了痂,有的还是新伤。
冷血处理伤口很是粗糙,有些只是草草包扎了一下,也没清洗伤口什么的,贺九黎看着他红肿炎的伤口就皱起了眉,伸手轻轻的碰上了他的伤口。
冷血登时倒吸一口冷气。
他连着骑了几天几夜的马,身上的伤口早都已经麻木,只有偶尔才能感觉到伤口崩裂时的痛感,但贺九黎贺九黎的手一碰到他,他就觉得自己浑身的感官都被重新激活了一样。
她微凉的手触碰上红肿热的伤口,让那种痛感一丝一丝的渗入皮肉之中,他觉得有点痒,呼吸也不由的开始变的有些急促。
贺九黎道“还是处理一下为好。”
伤口不干不净的,要是破伤风了,那可就不得了了。
冷血其实觉得并没有什么大碍,但是看见贺九黎如此关心与他,忍不住心中一动,便抿着嘴唇点了点头,乖乖的坐在榻边等着贺九黎拿酒精过来。
从来没有人这样关心过他的伤。
他自动忽略了前一阵子被自己冷脸气走的习三小姐,心里只觉得又感动、又温暖,仿佛浑身都被一种轻盈的喜悦所充满一样,连带着身上的伤口也并不重要了。
贺九黎拿着酒精回来,便看见冷血已经乖乖等着了。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道“怕不怕疼”
冷血的嘴角也勾了勾,低低的道“你说我怕不怕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