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林诗音断断续续的哭诉之中,贺九黎才知道她身上究竟生了什么事。
原是她有个自小定亲的表哥,名叫李寻欢,本来计划的好好的明年便成亲,谁知自从家里来了个龙大哥之后,竟忽然荒唐起来,日日泡在妓馆之中寻欢作乐,夜不归宿。
今日林诗音一个大姑娘家,鼓足勇气去妓馆找他,谁知却被从头到脚的羞辱了一番,险些不想活了。
这便是她今天眼眶微红的原由了。
林诗音当局者迷,贺九黎却是旁观者清,只一听,便听出了端倪来,她神色恹恹的,左手托腮,歪头望向林诗音,听不出什么语气的道“你是说,你表哥乃是在这位龙大哥住进家里之后才日渐荒唐的”
林诗音垂泪,默默点了点头,又哽咽道“龙大哥是个好人,日日陪我只是我与表哥早定了亲,怎好同他一个外男多接触日日在李园,明明是自己家,却还要东躲西藏表哥若是知道了,怎能不误会”
贺九黎心里头门儿清,便毫不留情道“李园乃是你表哥的家,一个外男进后院,这事情你觉得他不知道”
林诗音猛地抬起头来,脊背僵直,声音也有点颤,道“你你说什么”
贺九黎伸手拿过一个玻璃杯子摆弄,似是不太想当这个恶人,便十分矜持的闭着嘴,一句话也不说。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陷入爱情的小姑娘的智商,跟喝了二斤白酒也差不了多少,今日迷迷糊糊的想明白一点儿,转头就能疯狂自我安慰,何不一次把她打醒了,也免得她日后再受这两个大猪蹄子的磋磨,活生生从珍珠磋成鱼眼珠。
这便叫“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
贺九黎微微一抬眼,又道“我只是觉得奇怪,一个寻常男人就算不喜欢自己的未婚妻,也绝没有放任自己的兄弟日日来勾搭的道理,莫非你这表哥”
她忽然换上了一副正正经经、文文静静的样子,苦思了片刻,才恍然道“莫非你这表哥喜欢给自己带绿帽子这世上的人癖好原来如此怪异”
本想说的更狠一些,却见那幽怨美人面色惨白,胸口剧烈的起伏,好似已快要承受不住一般,贺九黎想了想,还是把自己这张毒舌的嘴给收了回去。
林诗音当然听明白了,她不仅听明白了,还想明白了。
龙啸云没有一丝一毫要避嫌的样子,表哥似真似假的荒唐,家中下人眼观鼻鼻观心的态度
林诗音只觉得大脑轰隆一声炸开了,从前从未想过的可能性像一把极其锋利的刀子一样,把她捅的浑身都是血窟窿,一想到这可能性,竟是连呼吸都难。
她又气又急,心里头痛的要死,一个气没顺上来,竟是一下厥了过去。
贺九黎吓了一跳,立马上前接住她,心里只想着,这姑娘承受能力着实有点不太行,估计是平时吃的太少,这身子轻飘飘的,一阵风就能吹到似的。
她自己是个吃货,看见这种为了什么“弱柳扶风”的审美就把自己饿成这般样子的小姑娘,只觉得恨铁不成钢,恨不得连续喂上三顿猪油渣拌饭,强行让人家感受一下碳水脂肪的快乐。
好在林诗音只是气着了,没什么大毛病。
今早起来煮肉的时候顺带装出了一个客房,贺九黎便把林诗音抱进客房里头去,自己又钻出来重新在灶上开了火。
林诗音悠悠转醒时,便闻见了一股带着淡淡酒味的甜香。
她的头还有些昏昏沉沉的,还没反应过来,便见贺九黎飘飘然端着一碗什么东西进来了,只听她道“你醒了来喝碗糖水吧。”
林诗音愣愣的接过那碗,低头一看,只见碗中乃是一碗醪糟,上头打了个鸡蛋花,底下沉着许多白白胖胖的糯圆子。
原是一碗酒酿小圆子。
这东西没什么稀奇的,街头巷尾到处有卖,可林诗音对这一碗却珍之重之,她有些干涩的说了声谢,便低头开吃。
这一吃之下,才现这一晚看似普普通通的酒酿圆子之中,原来另有乾坤。酒酿微甜,并非是因为放糖,而是因为此物乃是用甜酒曲成,这甜不腻,与淡淡的酒味相得益彰,十分有层次。
蛋花打的十分嫩滑,热热的一口下肚,只觉得浑身的郁结都被冲开。然而最妙的却还是那看似平平无奇的圆子。
寻常店里用实心的糯圆子,贺九黎用的却是包了馅的圆子咬开糯皮,里头微烫的玫瑰酱便流了出来,一咬之下,竟还能吃出被渍过的花瓣的味道,甜中带些微涩,然后再被淡淡的酒酿汤给冲下肚去,别提有多舒服。
林诗音平日里极少吃甜,只是怕自己胖上二斤,叫别人耻笑,此刻却是忍不住一口一口的嚼咽,根本停不下来。
等一碗酒酿圆子下肚之后,只觉得浑身热乎乎的,冰凉的手脚都似是回温了。
一抬头,见仙子似的贺九黎月衣高髻,面上却露出几分关切来,不由鼻头一酸,险些又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