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绿听了他这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小孩人不大,口气倒是不小,他自己都说了这悬崖有三千多米高,那以他们俩现在这个年纪,不要说攀爬了,就算是走平路也要走上大半天,万一中间滑手滑脚,再耽搁点功夫,受点伤,就更是得爬到猴年马月了。再说就凭他们现在的轻功,爬个树,翻个墙什么的还可以,真要飞纵这千丈悬崖,可就真得是力不能及了,只怕飞不了几丈就会气力不济,立时便会直挺挺地摔下来,一条小命顷刻间就交待了。
她想到这里,忽然觉得自己的心情也有些不好了起来,所以说,这做小孩子真是有太多掣肘之处了,这种很多时候都有心无力的感觉,真是相当让人憋屈,她前世受够了这种无力感,才咬紧了牙关、拼了命练得一身铜皮铁骨、一颗心也给磨砺得坚硬异常、水火不侵,这才总算在高手如云,极度危险的特卫领域站稳了脚跟,一切正是风生水起的时候,偏偏老天似乎是要继续考验她一般,竟让她重新回到了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年纪重新再活一回,当真窝火。
然而她素来是个不认命的人,不管在哪儿还是按照自己认准了的路下功夫,这几年来,她卯足了劲儿练武,自认为很快便可以如同前世一般,独挡一面,却没想到一出山,就遭遇了各种挫败,先是被瑛姑和武三通轻松制服,又沦落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进得来出不去,只能跟这个小疯子做邻居,实在是悲惨透顶,一时间连话都懒得说了。
那何太玄兴致勃勃地憧憬着自己练好绝世轻功之后的飞天遁地、无所不能,说了半天却没听到严绿的回音,他转过头来一看,正见严绿冷着脸一言不,想来他并不知道严绿是在为她自己的能力不足而抑郁,还道严绿瞧不起他们昆仑的武功,故而,怒上心头,刷地一下站起身,冲着她吼道:“喂!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不承认我们昆仑的‘龙飞九天’是绝顶高妙的轻功身法么?”
严绿正想着既然这孩子都可以独自好好地在这谷底生活一年,在想好如何上去的完全之策之前,不如就在这谷底好好生活一段时间好了,正好还可以不被打扰地好好修习修习武功,免得以后出去,再遇到什么人,交手的时候还是那么不济。
她心中正想着这些事情,因而根本就没有注意听何太玄说的是什么话,自然也是没有回答的,然而她这一种面无表情的模样,看在何太玄的眼中便似一种十足十的蔑视之意,故而,他上前两步站在严绿的跟前大声道:“你且起来,我们再比过,这一次,咱们只比轻功,看看是你的那甚么不知道名字的轻功厉害,还是我的‘踏雪无痕’厉害。”
严绿还没完全回过神来,猛然间见到他气鼓鼓地站在自己的面前,叫嚷着什么要比试,看了看山洞外已经几乎全黑了的天色,她心中十分无奈,觉得跟这种小屁孩几乎完全没法沟通,便站起身来道:“不比了,我要回去睡了。”
那何太玄见她如此,更是生气,跟在她后面喊道:“喂,姓严的,你这是瞧不起我们昆仑派,等我练了‘龙飞九天’,嗯,那得先练‘云龙三折’,总之,我们昆仑派的轻功,那是天下无双的,你不跟我比,是怕了吧?”
严绿转过头,盯了他一眼,见他还没有要住嘴的意思,便冷笑了一声道:“好个天下无双,你再本事,还不是出不去,一年都过完了,还是只有乖乖蹲在这崖底,等你师父来接你,我同你说,你只管自己在这里吹牛吧,我要回去睡觉了。”
她说完,就干干脆脆地出了这个山洞,往自己前日栖身的那棵大树边走去,何太玄见状,连忙出声喊她,见严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倒有些不好意思,只是他素来骄傲了些,终究还是没有拉下面子追出来。
严绿出得山洞,见天色已经快全黑了,再赶到那日的树下已经来不及了,便在不远处另找了个大树下面安了身,照旧钻木取火,折腾了一番,方才闭眼睡了一觉,心中却已经想着也要寻个石洞来好生安顿下来了。毕竟,她已经预备在这崖底长住几年,潜心修炼武功,极度需要一个能遮风避雨,且不被打扰的环境,不过想到那个聒噪的邻居,她却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虽然她想安静,只怕,有那位少爷在,她想一个人安静地生活,恐怕也不过是种奢求吧。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她再一次被何太玄的练剑声吵醒,她叹了口气,收拾好了东西,重新出,继续去丛林中找路,任由那少年气急败坏地追上来,就是懒得开口同他说话,对于他什么比试轻功啦,武功啦的各种话题,一律无视。只管独自去林中找了前日留的标记,继续往崖边探索。
如是半个月过去,她在水边不远的大树上为自己建了一座树屋,又找了个岩洞作为秋冬和下雨天时候的栖身之所,此外,也总算勉强探索完了整个谷底的地形。何太玄先时还总吵着同她比试,后面竟然也开始了偷袭的那一套,她总是丝毫不恋战,躲避为多,她吃准了这孩子不会真地伤了她,便也不认真同他计较,想来他不过是一个人在谷底太寂寞了,好不容易多了她这个伴,自然要好好地嬉戏打闹一番了。
只是她向来不是个很有童心的人,这一个被老顽童无数次鄙视和嫌弃过的缺点,导致她终究还是没有同何太玄这高傲别扭的小孩成为什么莫逆之交。但是,在这没有其他人打扰的山谷中,她却同他也以一种奇怪的方式一直相处下来,每天一个人修习九阴真经的心法和全真剑法、空明拳法,日子过得飞快,偶尔心情好了,也同何太玄切磋一番,一晃眼,就过了大半年的光景。
时间相处的久了,严绿也完全摸清楚了何太玄的脾气,这就是个性子狂傲了点的小破孩,但凡聪明出众的孩子身上都有点这种小脾气,而他也确实有高傲的资本,不但会武艺,竟然还会下棋,每天除了练武和骚扰她之外,也常常自己一个人捡一堆石子,划个棋盘,蹲在地上,自己同自己下棋。他最开始还打算邀请严绿一起来玩儿来着,被严绿坚定地拒绝了,她每日里除了练功之外,还是习惯在山谷中走动一番,一来是练习练习脚程和体力,二来也可以继续熟悉熟悉谷中的地形,为以后出去的路径选择做好准备,再没有多的时间陪这孩子玩儿这种她原本便不怎么感兴趣的东西。
只是那孩子精力实在充沛,折腾了这么多样还不算,一般在她探路的过程中,他总是十有八九要在中途偷袭一番的,或是在前面某个拐角处十分倨傲地等她,他比她早入这谷底一年,本来已经将这山谷的大半地方基本摸熟悉了,故而之前见严绿不停歇地每天探索,原本是十分不屑一顾,然他到底还是小孩子,后面见严绿竟连他没去的山谷深处都去了,方才来了兴致,却也别扭着不肯一起走,总是或前或后地跟在她左近,弄成做探险游戏一般的模样了。
自然,为了增添游戏的趣味性和他那颗不安分的好胜心,他还是常常提出要同严绿切磋的要求,屡屡被无视之后,便开始偷袭,只想激得严绿同她动手,那一脸捍卫师门荣耀的模样常常令严绿哭笑不得,不过她深知实战对提升功力的重要性,便也渐渐纵容了他,不时同他过上几招,有时比划一下拳脚,有时是剑法,随着内力的充盈,连轻功也一起比试了起来,渐渐地,大有进益,比试一回剑法,周围的草木都如同被暴风雨洗劫过一般凄惨,较量一回轻功,也常常可以跑出老远,最远竟能到了山崖边。如此,不过一年多的时间里,他们已经几乎将这偌大的山谷踏了一个遍。
由于坠崖时,严绿毫无准备,那些武三通给她预备的衣服,自然是连一件都没有来得及带的,幸而何太玄的师父在山洞中给他预备了不少衣服,足足有三年份的,严绿便毫不客气地取用了,何太玄虽然嘴巴上聒噪,性子上倨傲,但在这些生活琐事上,其实同严绿还是常常互相照拂,故而对她这种行为也是默许了的,甚至连第一件衣服,都是他故意板着脸丢过来给她的,偏偏还找了个什么“为了赔偿同他比剑时被他的剑气划破了的衣服”这么白烂的借口。
严绿也不说破,看着自己的一身衣服已见残破,便接过去找了地方换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昆仑山终年被白雪覆盖的缘故,这凌虚子给何太玄准备的衣服也都是一水儿的白色,十分不利于野外这种艰苦生活,她穿了几天,觉得十分不便,就重新换了原来的旧衣服,将新衣服专门用了树汁煮水染成了绿色,不理会何太玄的惊声质问,自顾自地将这自制的“迷彩服”穿在了身上。由得他一个人白衣如雪,四处小心着别给什么花汁草叶沾染到。
这样的生活倒也算是安闲舒适,然而正所谓乐极生悲,某一天两人比试轻功,先是顺着密林狂奔,后来兴起,竟直接往山崖上冲刺了起来,正冲得兴起,稍微落在后面些许的严绿却忽然见到前面的何太玄一个踉跄险些扑倒在地,又如同见鬼一般跳将了起来。严绿本就在他身后不远处,脚程也十分快,刹车不及,直接撞在他身上,却不想他脚边正有一个深邃的岩洞,他本就没有站稳,又给严绿这么一撞,便无法再保持平衡,直接栽倒,临跌倒前却本能地抓住了严绿的手臂,结果便是两个人一起滚入了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