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她道破自己招式名称,还问出老顽童的名字来,严绿心中一动,终于将那陈年的支线剧情慢慢回忆了起来,原来,这女子,竟是瑛姑。
这个“可怜未老头先白”的女人,就是自家师父那“恐女症”的根源,一辈子都甩不脱的感情债,旧日大理的皇妃,刘瑛姑。听说她感情受挫以后除了四处追寻旧情人老顽童之外,就只剩下专心练武为儿子报仇了,几十年下来,早就成了高手,连年轻时的黄蓉都打她不过,这也难怪,学武时日尚浅的她在此人手底下并没有支撑多久了。
然而即使如此,她还是觉得有些挫败,她原想着自己既然跟着绝顶高手老顽童混了这几年,怎么着也是能支持一会儿的,却没想到不过两招就被人如同小老鼠般拿捏在手,着实没用。
她自顾自地暗暗下决心继续奋练武,却并不知道这瑛姑向来是一根筋,生平最在意的就是老顽童,而且心思细腻,见到她不过一个十多岁的小孩子便能得用如此正宗的全真剑法,身上却又没有穿道袍,看起来并不像是什么寻常的全真弟子,她每日里心心念念的都是老顽童旧日在大理皇宫中临时起意教授自己功夫的事情,便一厢情愿地认为这孩子很可能与自己那个没有什么正经的情郎有关了。
一想到这个,她就立刻失去了理智,加上她性子又急躁了些,下手自然有些稳准狠,严绿虽然武功不算弱,但因这身体的年纪毕竟还小,江湖实战经验基本没有,仓促间遇上了恰好成疯狂状态的瑛姑,结果会如此,也是难免的。
那瑛姑凶神恶煞一般地提着她的领子,追问老顽童的下落,严绿本来便懒得搭理她,又恼她完全不顾及其他,不但欺负个可怜的疯傻乞丐,对个小孩子都要毫不留情地出手,又想到自己刚刚快要刺到她的时候,若不是这女人故作痴傻地停住不动,让她略微迟疑,她本不会这么容易就被擒住的,眼见着她越掐越紧,半点不顾及自己还不过是个小孩子,严绿心中便十分不快,见她一门心思逼问老顽童的下落,当下憋住一口气,低声冷笑道:“我不知道。”
她一面说,一面趁着瑛姑分神听她说话之际,出其不意地使了一招旧日做特卫的时候最得意的防身功夫,顺利挣脱了瑛姑的挟制,随后便后退一步拉开架势,随时预备着万一这疯女人再冲上来,她绝对不会客气。
那瑛姑眼见她挣脱自己的方式异常巧妙,便更是起疑,欲待要继续盘问,又气她一点都不肯听话,便欺身扑上来,预备重新挟制住她,故而一面重新开始攻击,一面恨恨地道:“你用的明明是全真派的功夫,看起来也练了不是一两年了,他是你们全真派的师叔祖,你竟然推说不知,可见是说的都是假话,你定然认得他!是也不是?”
她认定了严绿同老顽童有渊源,见严绿半天都一言不,便又急又恼,如同疯了一般扑上来,大约是想给她吃点苦头,好让她乖乖开口。
无奈这一次严绿吸取了上次的经验,知道她近身功夫厉害,便坚决不让她近身,且迅抽了自己的佩剑出来,将那七七四十九路全真剑法一一使出来,夹杂着她一直没放下的前世擒拿格斗招式,往对面就招呼。本来此刻用上那空明拳可能要好些,但一来她尚未使熟练,二来她偏偏就不想这个莫名其妙杀出来的疯女人顺心如意,从这套专属老顽童的拳法上看出她同老顽童的师徒关系来。
这瑛姑拿着一双竹筹急攻了几招,没能得手,脸上倒有些惊异的神色,想来她本来觉得严绿不过一个十几岁的毛孩子,而且刚刚已经败在她手里一次,虽然不知道用什么诡异的招式挣脱了,但总归不是自己的对手,肯定很快就能重新制住他,问出自己想知道的事情来。谁知道,这孩子使得虽然是全真剑法,但不知道怎么招式中夹杂了些乱七八糟的诡异招式,她有所疑虑,故而出招迟缓,以致心中愈急切,竟颇有些自乱阵脚,急切间,竟攻不下严绿来。
不过她毕竟也算是在江湖里打滚了这么多年的人,没过多久就恢复了冷静,花了点时间观察了下严绿的攻击后,招式顿时一变,十数招之后便重新迫得严绿有些招架不住了起来。她见场上情势逆转,心情自然大好,便冷笑着道:“小孩子,你最好乖乖地告诉我周伯通在哪儿,不然,我绝对不会手软的。”
然而,她的话音还没落,严绿就见面前忽然多出一个人来,声若洪钟地喊道:“沅……沅,什么沅?你识得小沅么?小沅在哪儿?她在哪儿?”
他一面喊,一面伸出双手直直朝着对面的瑛姑掐过去,但见他衣衫褴褛,身上还有股怪味,赫然正是那墙角的痴傻乞丐。他不知道怎地忽然跑了过来,没头没脑地插了一杠子,正在比试着的严绿和瑛姑两人顿时大惊,赶紧后撤了一步避开,却不想,这乞丐身上竟也带着功夫,他见一抓没中,便十分灵巧地中途转身,嘶吼着重新扑向瑛姑,气势十分骇人,将那瑛姑又逼退了两步,她虽然无奈且愤怒,却也只有打起精神应对。
严绿见两人开打,自是远远地避了开去,先寻好了退路,方才转身暗暗观察,以便见机行事。
却见那门前的空地上早已经空无一人,众人见是江湖人斗殴,早在瑛姑同严绿动手时便已经远远避开,现下严绿也避了出去,场上便只剩那两人打得正欢。很明显两人的功夫都算了得,出手都是极快的,刹那间已经对拆了十几招,两人一面打一面还在互相怒吼,这个说:“你个疯子,竟然疯得都不识得旧日的主子了么?”那个道:“小沅呢?你把小沅藏哪儿去了?”两人的对话乱七八糟,完全是鸡同鸭讲,嘴巴和手脚却都没闲着,说话间,又拆了十多招,严绿到了此时,却已经看出了这疯傻乞丐的来历。
原来,此人竟是这刘瑛姑的前夫段皇爷的四侍卫之一,后来段皇爷出家成了一灯大师,他作为旧日仆从就成了大师的俗家弟子,名列渔读耕樵的老三,耕夫武三通。
这人在书中,虽然是个龙套,但也是个极重要的线索,不过严绿因为旧日实在是不喜欢那等情情爱爱的故事,当时不过是因着无聊,随手翻看了一遍,这位武三爷又实在是龙套了些,她一时间便没能马上想得出来,直到他同瑛姑开打,使出那一阳指来,加上那标志性的错乱的言语,倒让她猛然想起来了。
说来,他同瑛姑一样,也是个为情所困的可怜人,做人家义父的爱上自己的义女,就算搁到现代来说,也算不得是个什么风光的事儿,何况是在这礼教森严的宋朝,也难怪,这个人终于疯癫了。严绿旧日由于工作关系,曾亲眼见过许多假借干爹干女儿的名义,行那苟且之事的,却不过是些钱色交易,如同这等把自己弄疯的义父,却是从来未曾见过的,就不知那位弄疯了义父的义女是何等模样了。
不过,像瑛姑这种为了一个不知情爱为何物的男人背弃丈夫,到处追着人家跑的女人,她却也没有见过。再想想害怕女人害怕感情的老顽童,为爱痴狂的李莫愁……更不要说那“一见杨过误终身”的程、6诸女了,当真是情之为物,千姿百态,可见这一本神雕侠侣,当真是本“感情奇书”了。
只是,虽然奇是奇了,但她原本便是打定主意冷眼旁观的,他们自疯他们傻他们的,同她半点关系都没有,倒不如用这功夫好生练练武功,以便能够真正自由地生活在这里,而不是分分钟都有被人如同抓住小老鼠一样捏在手心里的无力。
严绿想到这儿,忽然觉得意兴阑珊,不想再看,便转过身,想在两人现之前离开这是非之地,没想到刚走了几步,就见对面街的拐角后忽然跑出来一个人,定睛一看,却正是她的活宝师傅老顽童,他似乎还没有现他最怕的人就在附近,照旧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兴冲冲地道:“小绿儿,你怎地躲在这里?啊!原来你在看人打架啊?嗯!好玩儿,好玩儿!我也要看。”
他本来声音就洪亮,加上功力深厚,愈地中气十足,故而这句话虽然是对着严绿说的,但恐怕方圆半里之内都听得到,那相距不过十数丈的瑛姑自然是不会听不到的了,更何况,她不但也身负高深武功,更是对他用情颇深,一举一动都十分用心,听了这声音哪里还不知道是他,故而他话音还没落,那瑛姑已经奋力一招击中了武三通,从打斗中脱身出来,迅地飞身冲了过来。
与此同时,兴致勃勃预备看人打架的老顽童也看到了原来打架的其中一个竟然是自己最怕见到的人之一,那原本的笑容便立刻凝聚在脸上,一直聒噪着的嘴巴忽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然后竟就那么样地迅转过身,飞地跑掉了。
那瑛姑见他跑了,又急又气,愈飞奔了起来,边追边喊:“周伯通,你不要跑,周伯通,你站住啊!”她就这么喊着从严绿的身边飞奔了过去,沿着老顽童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转瞬间也没了踪影。
一切生的那样快,严绿有些愕然,正在想着这两人是上演的这是什么桥段,自己是追还是不追的时候,脖子忽然一紧,她心道糟糕,想要挣脱时,却已经来不及了。她已经给一股忽如其来的蛮力牢牢地扣住了脖颈,继而被点了几处大穴,立刻如同一条砧板上的鱼一般动弹不得了。
僵直着身体被转过来之后,出现在眼前的却是那个疯乞丐的脸,只见他鬓凌乱,衣衫残破,嘴角带血,脸上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来,痴痴傻傻地道:“小沅,小沅,义父可算是找到你了,我的乖乖小沅,真是顽皮啊,江南这地方的人狡诈啊,一点都不好,走,义父带你回大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