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着手机,翻出容时的微信。
真的是“翻”出来,许久不联系,他在我的微信里都沉到了很下面的位置。
我们俩的聊天还停留在我回南京的那天,最后一条微信是他给我的:小展诗,我在出口等你哦!
后来,电梯故障,容时受伤,在那之后,赵方泽跟我讲过几次容时的情况,什么他伤好啦,又可以拄拐走路啦,等等。
但是我从来没有主动问过一次,于是渐渐地,赵方泽也不再来跟我说容时的情况。我只记得他最后一次找我,说了句,容时希望我们都可以真的不管过去,拥抱新生活。
所以我才会真的拥抱新生活——拥抱一段有恶性肿瘤的新生活:独自看病,独自检查,独自住院——如果医生允许的话,我可以独自做手术——可现在问题是,没有家属,医生不可能同意做手术!
摆在我面前的有两个选择:一是赶紧离婚,这样的话呢,我和容时就没有关系了,那么我手术就不用他来签字;二是跟容时讲清楚我要手术的事情,请他来给我签个字。
离婚,还是把我生病的事告诉容时,这是个问题,无论哪一条,都是我不愿意选择的。
我看着微信里容时的头像,既然下不了决定,那还是先填饱肚子再接着想吧……
手术前我还没有什么需要忌口的,医生建议我赶紧把想吃的东西吃一遍,所以我并没有订医院里的病号餐,每天自己下楼在医院的美食驿站买好吃的东西吃。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我穿着病号服,带着手上的腕带,照例去了医院里的美食驿站,倒是没想到,我会在这里碰到容时。
他右手拿着一根黑色手杖,左手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满了各种各样的药。我本来是没看见他的,奈何排队买饭的人太多,有个人撞了我一下,我没站稳向后退了两步,正好退到了容时的身边。
容时很惊讶地看着我,我知道,他一定以为是看错了。今天这个蓬头垢面穿着病号服的人,哪有一点平时他的小展诗的样子。
但我毕竟是展诗没错。容时伸手虚扶了我一把,“你没事吧?”
他的语气还是那么温柔,不过温柔里多了一点点探究的意味,在我还没来得及回一句“没事”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像机关枪一样问了我一堆问题:“小展诗,你生病了吗?”“你为什么会住院?”“你在哪个科室?”……
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个场面,刚刚还在思考怎么跟容时开口,或是提出离婚,或是实话实说,但不管是哪种情况,都比现在这样直接把容时放在我面前来的爽快。
我依旧继续排队买我的小馄饨,只是用余光扫了一眼,原本只是路过的容时停下了脚步,等在了摊位旁边——他是在等我吗?
说实话,想想之前种种,每次我们相处愉快的时候,容时总是要提醒我离婚的事情,那么今天,容时大概也是要旧事重提?
买小馄饨的队伍虽然长,但好在出餐快,我很快等到了我的那一份。
我拎着小馄饨转身,一眼就看到了容时。
他的目光穿透人群,落在了我的身上,我甚至能感受到被火烧一般的灼热,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心虚的感觉。
我做错什么了吗?我回忆一下,我不过是顺着他说的,“过起了新生活”,没什么问题吧?
也许是觉我准备离开,容时疾走两步来追我,“小展诗,等一下。”
我一点儿也不想等他,这样尴尬的情况下见面,免不了要受盘问,那时我该怎么说呢?
编谎话他不会信,说实话要他担心。
最好的就是逃避,什么都不说吧!
我故意不再看容时,径直向门口走去。医院人多,人声也嘈杂,很快,我就听不到容时的声音,也看不到容时拄着手杖的身影了,我舒了一口气,心中却也添了几丝难过。
毕竟我现在也是个病人,无论如何,我都希望得到家人的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