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在书院,还有击鼓和开笔的程序,周老爷子如今全都省了,若不是谢侯坚持,周老爷子是准备一杯茶水就收徒的。
“好了好了,都到饭点儿了,你只留了小六子和管家,他们会做饭吗”周老爷子怀疑的看向谢侯,“难道你要亲自下厨”
下厨这可难为了文能治蜀州,武能定边疆的的定边侯爷。
李氏和周夫人对视一眼,就是不接谢侯的求救视线,就连谢笙都在心里稍稍自豪了一下,好歹他当年也是秀得一手好厨艺的人才。
到底那日还是叫管家下厨,收拾了一顿饭菜出来,否则谢笙的生辰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至于谢侯让第二天送来的下人,则是在当天下午就加紧补齐了,总不能叫一家子都饿肚子不是。
谢笙从这日起,就开始了自己早起练拳,和周老爷子学习的日子。直到一个月后,一封指明送给周老爷子的信的到来,才打断了他的学习生活。
谢笙看了一眼那后来的赵青云,学着周老爷子平时说话的语气,慢悠悠道“赵青云,青云之路,倒是个不错的名字。”
赵青云见说话的是个小孩,脸上闪过几分不屑,但听得谢笙是在夸他的名字好,又得意起来。分明脸上神色都压不住了,还故意做出一副温文的姿态来“多谢这位小友夸赞,我这名字饱含了我父母亲族对我的殷切期望,也是我一直努力的目标所在。”
“嘁,”沈平安翻了个白眼,脸上满是讽刺,还有不少对赵青云的敌意,不过他却什么都没说。
“原来是这样,”谢笙好像没有看见沈平安的举动一样,状似天真的问道,“可是青云兄怎么知道方才沈兄是在做坏事而不是我与祖父在向沈兄问路呢”
赵青云猝不及防被谢笙的话问住,但很快,他就拱手向沈平安道歉“对不住沈兄,没有通晓前因后果,就妄下定论,是我的不是,还请沈兄见谅。”
赵青云的道歉看上去非常真诚,似乎他就是真心想要给沈平安道歉。如果不是谢笙和赵老爷子自有自己看人的准则,换个一般的人,只怕都要怀疑的看向沈平安,觉得他是不是一个惯会欺负人的人了。至于赵青云,看在他们眼中,自然也就成了一个知信懂礼,知错就改的好学子。
“得了吧,”沈平安完全不理会赵青云的道歉,“冤枉人的时候你比谁都快,道歉的时候也比谁都快,真当别人都是傻子呢。果然是什么样的老师带什么样的徒弟。”
什么样的老师带什么样的徒弟沈平安的这句话引起了谢笙的注意。仔细想想,赵青云这样类似于强行碰瓷衬托自己的方法,真的很像是之前周老爷子所说的那个什么余大儒对谢侯做的呢。不过和沈平安不同的是,谢侯根本就完全不知道这回事儿。
“沈兄,你可以侮辱我,却不能侮辱我的老师,”赵青云义正言辞道,“沈兄,今日回了书院,你一定得当着大家的面,向我老师磕头道歉才行而且沈兄,你这样的举止,很容易叫人怀疑山长的教导,是如何能收了你做小弟子的。”
赵青云说到最后,脸上难免露出些许嫉妒和不平。
“我呸,我还”
“沈兄”见沈平安想要骂开,谢笙忙打断了他。从刚才赵青云话里的意思看,沈平安是蜀州书院山长的小徒弟。谢笙可没忘记他们这次前来蜀州书院,就是这个山长写的信。好歹周老爷子也是人家的座师,总要给几分颜面帮上一些。当然,更重要的是这个赵青云他看着实在不喜欢,会让人想起一些不舒服的事情。
“赵兄尊重师长的态度我非常赞许,可你未免也太过曲解沈兄的话了,至少沈兄方才那句,我也并没听出什么不对啊,”见赵青云脸上不满,谢笙又忙道,“当然,我如今才刚过了三岁生日,有些许话听不懂,也是正常,如有说的不对之处,还请赵兄不要和我计较。”
沈平安被谢笙叫住的时候,心里是有些奇怪的。不过他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要真按着他方才心中所想的说出了口,或许他就真的要按着赵青云的说法磕头认错了。如今按着谢笙的话,他适才所说,也只在两可之间。
沈平安灵机一动,也学着赵青云的举止对沈平安拱手道歉“真对不住了赵兄,我方才只是说赵兄身为余大儒弟子,果然与余大儒相似,学得了余大儒处事精髓。若是方才我的言语有什么令人误解的地方,还请赵兄见谅。毕竟是我见青山多妩媚,青山见我如废物。我一向处事随心,是万万学不来余大儒的本事的。”
好一个青山见我如废物,谢笙眼前一亮,这个沈平安挺聪明的嘛。每一句话不管是单独看,还是连在一起,都没有任何问题。可偏偏每一个字都直接戳在赵青云的肺管子上头,即便沈平安以废物自比,说余大儒是青山,也不能改变他这是在讽刺余大儒的事实。
余大儒有什么本事,身为余大儒弟子的赵青云还能不知若是余大儒果真是胸有沟壑之人,也不必他在这里费尽心机的想要衬托自己了。
赵青云生于贫贱之家,家人费尽心思让他拜了余大儒为师,没想到外表光鲜的余大儒,内里不过是个草包。赵青云自打跟着余大儒进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蜀州书院借读,就一直想要讨好山长,改拜山长为师,可山长完全不理会他的讨好,今年开春更是直接收了一个什么都不懂,只说有悟性的沈平安为关门弟子。
沈平安有什么,不就是家里有钱吗,他不过略施小计,就让他在书院声名狼藉。可惜,山长直至此刻也没有反悔把他逐出师门。
“是吗,沈兄不必自谦,你的悟性,是山长最喜欢的,怎么可能会是废物呢,”赵青云心气不平,直接拱手同沈平安说了一句,他先回书院了,就径自离开,离开前,来看都没看谢笙二人一眼。
他觉得,方才若不是谢笙碰巧叫住了沈平安,这一次他一定能让沈平安离滚出蜀州书院更进一步的。至于周老爷子,一个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的老人家,还不值得他注意。何况那两人穿的好,身上料子他甚至见都没见过,一定是和沈平安一样让人讨厌的人。
等到赵青云离开之后,沈平安立刻笑着对谢笙行了个礼,口中道“多谢小兄弟,方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你可千万别同我计较。不过你小孩子家家的,说话倒像是大人一样成熟,可是已经进学了”
“正是,不然也不敢唐突,叫一声沈兄啊,”谢笙说完又问,“我看你也不是不会说话的人,怎么每每还被他气到”
“我是个炮仗脾气,一点就炸,平时也确实不大会说话,”沈平安并没在意,倒有些不好意思,“不瞒你说,其实我是商家出身,不管是说话做事,不敢说多了,至少能做到心里有数,但往往就是个事后诸葛亮,所以我爹娘才会送我上蜀州书院求学。不止是为了让我念书,也是为了让我改改这个臭脾气。”
谢笙在心里过了一遍,并没表现出什么,也没有对此做什么评论。反而是问起了那个余大儒的事情。
“方才那位赵学子是师承余大儒敢问是哪位余大儒,我怎么没有听说过蜀州有这么一位呢。”
周老爷子看了谢笙一眼,脸上显出几分笑意。
沈平安没现谢笙小小的促狭,而是当真以为谢笙并不知道这个余大儒。他看了看周围的山道,小声道“那你可别和别人说。我听说这个余大儒之前也就是个乡村秀才,只是惯会钻营,听说是入了谢侯的耳,想求他为二公子的老师,这才有了名声。不过我看他其实就是个草包,也不晓得是怎么混进蜀州书院的。”
好在他记忆力群,可一手字写得却是正常水平,诗词也不精通,倒也不算太过妖孽。甚至还时时被周老爷子不时打击一场,说何方又出了个神童,三岁能为诗书,五岁能写文章。
谢笙端端正正的坐在桌案边,写完了最后一笔,便搁置了,身边伺候的小厮立刻就上来帮他揉手,做按摩。
周老爷子拿起谢笙写的大字,一张一张的翻看、圈点“不错,今日要比之前更用心些了,学了这么久,可算是有了几分章法。”
周老爷子又将谢笙写得难以入目的后几张字单独取出,放在一旁“这几个字须得好好观摩之后,再行下笔。”
“是,”谢笙连忙应下。
周老爷子教谢笙习字,极少打骂,也严格控制他动笔的时间,更多的是要求他要领悟,每一笔该怎么下,要做到心中有数。这虽是周老爷子的个人教育理念问题,谢笙却十分赞同。